第204章 【特殊情況】

贛州,郁孤台。

費如鶴搬了把椅子坐在那裏,沒事兒就用千裏鏡觀察城池,這新繳獲的小東西他非常喜歡。

城頭的八鏡台,可觀察四處江面。山上的郁孤台,可觀察整個贛州城。

劉安豐帶著幾個官吏,上台拜見道:“見過趙兵院!”

“喲,老劉來了,”費如鶴放下千裏鏡,熱情迎接道,“總鎮竟讓你來做贛州知府?”

劉安豐拱手說:“全賴總鎮栽培。”

劉安豐之前是廬陵知縣,在趙瀚地盤裏的位置,有些類似於京兆尹。這個職務的升遷,要麽外放擔任知府,要麽直接升入總兵府。

劉安豐勉強也算元老,貧寒秀才一個,永陽鎮時期投效。

到了知縣這種職位,必須使用讀書人。不是非得有功名的士子,而是要通曉文墨和算術,家奴、戲子若讀過書也可以。

有個叫蕭貴的家奴,就已經升遷至龍泉知縣。

費如鶴問道:“這次要打哪些地盤?”

“除了贛州城之外,南康、上猶、於都、興國這四縣必須拿下,”劉安豐傳達總兵府的命令說,“南康為贛州府之南大門,上猶為贛州府之西大門,於都為贛州府之東大門,占據這三縣才能扼守咽喉。至於興國,拿下此縣之後,可將南邊數縣連成一片。”

費如鶴說道:“再加上贛州城的贛縣,猛增五縣之地,有那麽多官吏嗎?”

“有,”劉安豐解釋說,“各府各縣各鎮衙門,抽調部分佐官與吏員過來,空出來的職位自有官吏補足。”

“那行,”費如鶴又問道,“鄒維璉的家人,可有帶來幾個?”

劉安豐說道:“其母年邁,不便遠行,只將其長子鄒良益帶來。鄒良益已投靠我方,這次前來贛州,可為贛縣文吏。”

費如鶴頭疼道:“那就趕快讓他去勸降,這贛州城是真不好打。”

鄒良益只有十七歲,在被擄走之前,正刻苦讀書考秀才。他被扔去白鷺洲書院,讀了大半年時間,心裏已經認可大同理念,就是有些舍不得自家的田產。

但再怎麽舍不得,如今也只能舍,他全家都被反賊捉走了啊。

而且離家的時候,祖母還把自家田產送人,鄒良益現在已經淪為“無田階級”。

反正家裏沒田了,為啥不跟著趙先生幹事?

“我是鄒巡撫之子,快放我上去!”鄒良益站在城下大喊。

守城官兵,立即吊他進城。

其實,這些福建兵也想投降,只不過還沒談妥條件。為了順利投降,他們甚至沒有劫掠城內,只求給趙瀚那邊留個好印象。

此時此刻,鄒維璉正在跟贛州知府劉寰下棋。

他們都知道贛州必失,沒有立即獻城,純粹是各道城門都在福建兵手中。

鄒維璉、劉寰負責跟敵人談判,談得攏就投降。若是談不攏,那些福建兵在臨死前,少不得要大肆禍害府城百姓。

“父親,孩兒來了!”鄒良益拱手道。

鄒維璉眼睛盯著棋盤,良久放下一子,問道:“你從賊了?”

“從了,”鄒良益說道,“家中老小被趙先生派兵帶走,離開的時候,祖母已將田產悉數贈與族親、家奴和佃戶。父親,咱家已經沒田了,分田也分不到咱們名下。”

鄒維璉終於擡頭,瞪著兒子說:“背君從賊,這是分田的事嗎?”

鄒良益說道:“父親,孩兒已然領會趙先生的學問。天下社稷,還真就是分田的事。如今士紳豪強兼並土地,致使耕者無其田,朝廷也難征賦稅。貧者愈貧,富者愈富,而國庫空虛。貧者不能得活,則揭竿而起搏命,國庫空虛不能彈壓,大明江山早晚傾覆矣。”

贛州知府劉寰笑道:“德輝兄,虎父無犬子,難得令郎有這般見識。”

鄒維璉終於面露驚訝,問道:“你這套說法,都是在反賊那裏學來的?”

“父親且觀此書。”鄒良益遞上一本《大同集》。

鄒維璉聽說過這本書,從北邊來的商船,只要經過吉安府,就必被強迫買一本。但他自己沒看過,也不準別人看,搜查到此書立即銷毀。

時至今日,鄒維璉終於認真翻開《大同集》,看完之後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鄒良益說道:“請父親獻城投降。”

“城防之事,為父做不得主,”鄒維璉對兒子說,“你且出城問問,能否放這些福建兵回老家。他們都離家兩年多,不想留在江西,只求回鄉與家人團聚。若是同意,向北退出三十裏,這些福建兵自會棄城離開。”

鄒良益說:“手上未染百姓之血者,自可離去。”

“當兵的怎會不沾血?”鄒維璉好笑道。

鄒良益解釋說:“陣戰廝殺,各為其主,自不能苛求。沾染百姓之血,是說未行劫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