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孟總,當年的事情,許策一個字都沒有在我面前提過。”池越面色平靜地看著孟廣平,“你打電話來說一起吃飯的那天,許策就在我身旁,他對我說,當年的事是他自己的決定,和其他人沒有關系。你的名字,你對他做過的事情,他從始至終沒有提及過一句,他還讓我不要為了他……”

池越狠狠地閉了閉眼睛,語氣越發凜冽,“我並不是想在你面前為許策澄清什麽,你也不值得我這麽做。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許策拼了命也不想讓我知道的真相,在很多人眼裏,在你眼裏,卻是可以變成隨時傷害他,侮辱他的兇器。”

自學生時代起,人人都說池越聰明,可池越卻覺得自己愚笨至極,不然怎麽會連許策的真心都分辨不清……那個時候,許策明明那麽害怕,事實的真相就那麽赤裸裸地擺在眼前,他卻被憤怒和無知蒙蔽住雙眼,什麽都不知道……

一條違心的信息,就那麽輕而易舉地讓他當了真……

怎麽會,這麽蠢。

池越想,他和任志丘,孟廣平,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將許策推向深淵的劊子手。

孟廣平見池越臉色不好,也不再多言,“你的辭職報告我壓下來了,不用給我說上市公司的那些規定,我已經都安排好了。池越,我希望你再慎重地考慮一下,不要讓自己留有遺憾。”

棒球棍摁住池越手裏的酒杯,“哥,你悠著點兒,再這麽喝,我給我策哥打電話告狀了啊!”

池越眼眶赤紅,直愣愣地盯著棒球棍,“你說,當年我哥,看上我什麽了?”

棒球棍愣了一瞬,然後認真想了想,“成績好?長得帥?對他好?”

池越擰著眉心,“我…對他好嗎?”

棒球棍點頭,“還行吧,不過策哥對你更好。”

池越面無表情地又倒了杯烈酒進嘴裏。

棒球棍見池越心情實在不好,只能盡力勸一勸,反正這麽多年,自己身為工具人的自覺性還是有的,“雖然吧,你那時候脾氣確實不大好(現在也很一般),又是忙學習,又是忙比賽的,還經常打架鬥毆,躲廁所裏抽煙,晚自習打遊戲……不是被請家長就是在被請家長的路上,能陪我策哥的時間少之又少……加之,我猜測你談戀愛也不大會是個體貼的人,所以肯定都是我策哥寵著你。”

池越的臉色越發難看,棒球棍說嗨了,很沒眼力勁兒地補充道:“所以,我也一直在納悶,我策哥!那麽好看,那麽溫柔,那麽好的一個人,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怎麽偏偏就死心塌地喜歡你呢!池哥你說說看,我策哥到底看上你什麽了……”

棒球棍越想越生氣,顯然已然忘了自己是來陪兄弟借酒消愁的。

他想到那年冬日的深夜,他和許策站在路邊等車,吃飽喝足的小貓們走到他們腳邊喵喵叫了幾聲,許策神色溫柔地看著小貓,昏黃的路燈下,好看得像是畫裏才有的人。

上車後,棒球棍用余光偷偷瞄了許策一眼,因為離得近,這才發現許策的狀態十分不好,整個人極度消瘦,眼睛下覆著一層淡青色,雖然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但許策的臉頰和嘴唇依舊蒼白得沒有血色,鎖骨上方還能隱隱約約看到傷。

棒球棍難過地回憶完,又難過地悶了一大杯酒,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剛才心裏想到的那些畫面,竟然從他嘴巴裏跑了出來,然後…全部都被池越聽到了!

棒球棍慌亂地看著池越,雖然之前也給池越提過幾句,但如此詳盡的細節版,他可是一直藏著捂著沒敢說過呀,怎麽辦!現在打電話給我策哥道歉,還來得及嗎?

池越的喉嚨猶如被利刃劃過,他狠厲地瞪著雙眼,不想讓眼淚湧出來。

他對許策好嗎?

一點也不不好。

真的,一點,也不好。

當年,如果許策遇見的是另一個人,一定能夠得到更多的愛,更多的陪伴,更多細致的照顧,至少…在他一個人悄悄躲起來哭的時候,能被愛他的人及時發現,然後得到一個溫暖的擁抱。

池越痛苦地捂住臉,自私地想,就算是這樣,他也絕對,絕對不會允許,許策愛上比他好千倍萬倍的人。

盡管,他是那麽糟糕的一個人。

池越的心痛到極點,他任由自己清晰又深刻地想起倆人重逢後,他對許策做過的那些事……

多少次,他一旦想到個開頭,就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膽小怯懦得如同把腦袋埋在砂礫中的鴕鳥一般,自欺欺人地以為,只要不去想,那些卑劣的,他親手對許策做過的事情就沒有發生過。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許策,“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走,不要在這裏表演舊情復熾的戲碼。”

他聽到身後的許策小心翼翼地問他:“小崽,吃過晚飯了嗎?我給你煲了湯,帶回去喝點,好不好?”他不予理會,車門徑直摔在了許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