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兒童車票

這一次,陸水將顧風的手背和小臂掐紅,還是沒有點頭。他不怕隊長的臥室有危險,而是怕哥哥不高興。

顧風似乎預料到他不會點頭,把陸水帶到沙發旁邊:“這裏可以坐。其他的別亂動。”

陸水乖乖坐著,看著他的手發呆,那幾根手指像撥動琴弦,總能輕而易舉撥亂了自己的靜脈血管。店裏剛剛經歷了一場停電,四周點著不少香薰蠟燭,陸水將書包放到一旁,努力克制不去想象臥室裏的海景觀。

“這鬼天氣。”柏雅踹了一下門,將閉店的牌子掛上,走到沙發旁問,“妹妹頭喝什麽?”

陸水慢慢地昂起臉。“我不叫妹妹頭,我叫陸水。”

“好好好,陸水你喝什麽?”柏雅重新打量他的發型,略微齊的劉海,鬢角清爽,兩只小耳朵露在外面,像個小蘑菇。

柏雅摘掉假發,裏面是短發:“阿風,怎麽招待他啊?”

“別給他瞎吃東西。”顧風從櫥櫃裏拿出一盒魚食,“給他一瓶水。”

“幹嘛?還怕我和剛哥灌他啊?我們又不是壞人,保護未成年。”柏雅咯咯笑著。這時陸水覺得屋裏有點熱,開始懷念車裏的冷風,可是他又不想脫掉外套。

他去領隊服時遲到了,185L已經領光,他只好拿了190XL。體院男生普遍偏高,185算平均值,可是不合身的隊服穿在陸水身上明顯過於寬松,襯得他那張臉又白又小。

一瓶礦泉水輕輕地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同時放上來的還有幾張A4紙。

“他血檢不合格你們誰負責?”顧風的聲音從頭頂方向傳來。

陸水擡頭看了看他。

“行行行,一起守護妹妹頭的血液純潔。”柏雅聳聳肩走了,陸水盯著面前的礦泉水發愣,直到左手心被塞了一杆筆。

“你一個人畫畫可以吧?”顧風將A4紙攤開,膚色在冷光的覆蓋下更冷,像是個冰雕。陸水搖搖頭,第一時間把筆從左手換到右手。

他是左右手都可以寫字的,但是從來沒在別人面前暴露過,顧風應該不知道的。

“只是填色。”顧風將顏料盤推過來,“會吧?”

陸水不確定地搖搖頭,他會很多東西,學習、跳水、撒謊、偽裝、做簡單家務,這些都可以,可是沒有人教過他畫畫。

他擡頭撞上顧風的眼神,而顧風的神色在困惑和猶豫中轉換,最後將右手伸向了筆袋。“我教你。”

陸水的注意力又被隊長的右手吸引,怪只怪隊長的手太好看了,指骨長,指節不明顯,還直,整體長度比自己的手指長一些,抓東西應該很穩當。在那只手伸向筆袋時陸水有些失望,他仍舊微微昂著頭,還以為他們會用同一支筆。

“沒筆了。”顧風翻了下筆袋,裏面確實空了。他的手轉回來,陸水坐直,等待他低溫的手掌包裹自己的手背。

可最後顧風只是禮貌性地捏住了軟性畫筆。

陸水看著筆頭在紙張上緩緩滑動,濕潤的筆尖沾著黑色顏料。他認真地凝視落筆的地方,想象手背正在感受隊長的掌紋,想象他們的手交疊。

從7歲泡水到今天,10年的日日夜夜,他們的指紋早已模糊,遊泳生永遠用不了指紋解鎖。

陸水沒覺得心跳加速,只覺得胸口有點酸疼。

“隊長。”他醞釀了一下語言,“如果你將來退役,可以當畫家。”

從落筆方式和力度上陸水能感覺到他的專業,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這幾幅精致的畫應該都是顧風的作品。這麽漂亮的手,無論彈鋼琴還是畫畫都很賞心悅目。

“妹妹頭你不會聊天哦。”柏雅悄無聲息地坐過來,“沒有人會和一個巔峰期的運動員說退役。”

陸水皺起眉毛,退役是遲早的事,30歲之前八成就要退了,運動員的競技生涯已經過去一半,自己最多再陪隊長跳12年。他再次看向顧風,看他的下巴和頸上淡青色的血管,不提退役的事,反而問:“我不會畫畫,填不好看怎麽辦?”

“這是廢稿。”顧風放開陸水的筆,看向柏雅,“看著他一下,別讓他亂跑。”

“他能亂跑什麽啊,又不是小孩子。”柏雅嘟噥著。

陸水眉頭更緊,不知道隊長放開自己的筆是不是被退役話題傷到了。等到顧風離開,陸水再次握緊畫筆,模仿剛才的力度開始填色。

“這是廢稿嗎?”嚴剛正巧路過,拿起旁邊的紙看了看,“這不是他的稿子嘛!”

“嘖。”柏雅一邊踹他一邊修指甲,“阿風今天高興。”

高興嗎?陸水專注地填色,趁機走神。手下的稿子應該都是給紋身店提供的樣板,線條幹凈利落,如同隊長本人的跳水動作細節處理。而令陸水十分高興的是每一張圖都是魚,有座頭鯨和鯨鯊。

他一邊小心填色,一邊聽著柏雅和嚴剛聊天,這是他第一次認識隊長的朋友,內心中度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