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3/4頁)

“可是她顱骨流血很嚴重,再拖2個小時,她還能活嗎?”

“抱歉,我們也沒有別的……”醫院那邊的人頓了頓,躊躇著說,“還有一個辦法,那些路現在車走不了,但是人可以走。如果您找幾個強壯的男人幫忙背一下,步行過來的話其實只要40分鐘。不過,現在天氣這麽惡劣……”

“我知道了,謝謝您。”

陶野掛了電話,小心地放平夏星眠,立刻上樓去找人。

她一連敲了許多戶人家,要麽是已經去上班了無人應答,要麽是獨居老人,有心無力。好不容易找到一兩個合適的男性,對方又怕麻煩,不願多事。

眼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實在拖不起了,她只能一個人又回到地下室。

夏星眠還躺在那裏,胸口呼吸的起伏越來越小了。

陶野沒有再猶豫,她有些艱難地將夏星眠扶到自己背上,獨自將夏星眠背起,一步,一步,踏上樓梯。

走出樓棟時,她幾乎是靠「擠」才躋身入狂風暴雪中。

刺骨的寒風灌進脖頸,蹭在陶野喉嚨處的一抹血即刻結成了冰。

“小滿,沒事的,很快就到醫院了。”

陶野勉強自己幹笑了兩聲,艱難地在暴風雪中繼續向前走,試圖和沉睡在肩頭的夏星眠說話。

“你相信姐姐對不對?我保證,不到40分鐘,我們一定就到了。”

夏星眠額頭的血已經被吹得凝固了,後腦卻依然在流,順著她的耳根,流到陶野的脖子裏。

帶著零下溫度的冷風在一次次急促的喘氣中灌入陶野的鼻腔,才走出小區五十多米,她的嗓子和口腔裏就有了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

“……”她輕輕喘出幾口氣,熱氣聚成的白霧仿佛吹入大雨的棉花糖,被風雪瞬間消融。

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車子也都安靜地停靠在路邊,沒有往日人群熙攘的嘈雜吵鬧,也沒有汽車喇叭的呼鳴。除了耳邊風聲,近乎萬籟俱寂。

眼前被雪蓋成白茫茫一片,白車頂連著白馬路牙,白馬路牙上歪著白色的枯樹。

太白了,白得讓平時最熟悉的路口在這時都變得陌生起來。

背上漸漸變冷的女孩壓得陶野喘不過氣。

夏星眠並不重,可她一直在向下降的體溫卻是有重量的,墜在陶野的心坎深處。每冷一度,就沉十斤,拉扯得陶野心口緊到發疼。

疼到後來,陶野已經分不清那是情緒上帶來的幻覺,還是自己的身體真的出現了問題。

“小滿,小滿……”

陶野喃喃著她的名字,眼淚溢上眼眶。

在外人看來,甚至包括夏星眠自己眼中,她和她只是相互扶持著走一段的大姐姐和小妹妹,會給對方做做飯、幫幫忙,需要時也可以上上床。她們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比陌生人熟悉一點點。

就那麽一點點,而已。

然而陶野明白,她們只能維持著這「一點點」的關系,不是因為只有這一點點,而是因為她只敢擁有這一點點。

再多一點她會害怕,怕她這樣風塵裏打滾的人會連累到前途無限光明的夏星眠。

可但凡少一點,她都不會在心底還顫顫巍巍地懷抱著一分期待,期待未來某一天,陰晦世界真的可以和光明世界交叉相疊。

陶野一直以為,她已經知道了她們注定會分道揚鑣的結局,就算喜歡夏星眠也不會喜歡得太深。

這份感情只會默默地路過她人生的這一段時光,等她們各自走上各自的岔路後,夏星眠這個人總會隨時間慢慢風化,變淺,變淡,成為埋在心裏不起眼的一粒沙。

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這樣的「我想要」與「我不敢」的夾擠中,銖積寸累,日久月深,她既已變得這樣在意她。

在意到她們此刻仿佛是捆在一起的生命體。

她好像也快死了。

白茫茫的天地裏,陶野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她的眼睛越來越花,頭也暈得擡不起來。呼吸不可避免地急促到危險頻率。

哮喘噴霧呢?

陶野模模糊糊地想起這個問題。

然後她想起,噴霧在包裏,而包遺落在了地下室。

“呼……呵……呼……咳咳、呼……”

“呼……”

“咳咳咳……”

風聲和著她因誘發了哮喘而異常短促的喘息聲,成為此刻雪白世界裏唯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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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交管部門的監控室。

一旁負責調取管理道路監控的工作人員都不忍地別過了頭,不願再多看。

屏幕中的畫面裏,在臨近醫院的道路口,那個背著一個女孩的纖瘦女人幾乎快趴在了路面上,雙腿與雙膝都沉在積雪中,一只手撐著地面才能在風中艱難前行,胸口起伏劇烈到好像她下一秒就會窒息而死。

夏星眠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裏,右手卻緊緊地摳住了扶手,指甲都快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