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彩票
南巷,酒吧後門。
只有垃圾桶旁邊有一盞遠沒有其他燈亮的破舊路燈,這兩天還壞了,沒人修,光線全靠旁邊小區透過來的一點稀薄的白熾光。
門被打開,走出一個身形不穩的女人。才出來就坐在了台階上,有些急促地喘氣。
然後門又開合了一下,另一個女人走出來,扶住了她。
“實在不舒服的話,今天就回去休息吧。”趙雯拖著陶野的胳膊。
陶野皺著眉搖頭:“沒事的,往常跳三首下來也沒關系,調整一下就好。”
趙雯:“現在能跟往常一樣嗎?之前你哮喘沒復發,身體還能受得了。可昨天復發了!十來年都沒復發的哮喘,被你硬是給喝酒喝得復發了!!你到底——”
眼看趙雯語氣越來越激動,陶野用了安撫的口吻。
“趙姐,真的沒事。”
趙雯沉沉嘆了口氣,一屁股在陶野旁邊坐下來,摸出煙來抽。
陶野也伸出了手,想要一根。
趙雯躲開,瞪了她一眼。
剛剛本來咽下去的話又忍不住罵了出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陶野唇邊淺淡的笑緩緩放平了,罕見的,常常溫潤如水的眼角眉梢都失去了所有笑意。
半晌……
她語氣幾乎沒有起伏地一個字一個字回答:
“我不知道。”
趙雯也能察覺到她最近的反常,叼著煙問:“戀愛了?”
陶野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趙雯無視掉了她的搖頭,接著問:“是前幾天你帶來酒吧的那個未成年?”
陶野耐心地糾正:“我說過了,她成年了,在念大學……”
趙雯打斷她:“樊少騷擾她的時候,我看到你替她解圍了。”
陶野解釋了一半的話在嘴裏,閉上嘴,抿了抿下唇。
趙雯:“為了她,你答應給樊少陪酒了對吧?你就是陪樊少喝完又連著陪陸總喝,才會把舊病喝出來的。”
寒冷的夜風陣陣拂過,卷起兩個人的長發,水藻一樣漂浮在空氣的波紋裏。
空氣沉默了好一陣。
趙雯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別忘了我警告過你,關於那只狗的事。”
陶野沒有答話。
過分寂靜的氛圍讓人不由地煩躁。
趙雯嘖了一聲,又使勁踩了兩腳那煙頭,眉頭擰成疙瘩:“你到底喜歡那小屁孩什麽呀?”
“我不是,我只是……”
陶野囁嚅半晌,睫毛低低地垂著。
“或許是在這種風塵地待得太久,見多了眼裏有各種欲望的人。我以為……再也不可能見到那樣連毛衣都白得幹幹凈凈的女孩子了。”
語氣稍頓。
“就算有,也只會出現在父母保護得很好的家庭裏,或者我再也進不去的校園裏。總之……絕不會和我這種酒吧夜店跳艷舞的舞女有什麽交集。可是……”
她深吸一口氣,擡起眼,看向趙雯。
唇角又彎起了柔和的笑。
“趙姐,有些人就是像彩票一樣,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就是為了讓我們的荒謬夢想成真的。對不對?”
趙雯低笑了一聲,說:“所以,她是你的彩票咯。”
陶野張了張唇,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淺淡的紅漫上她的耳朵。
她不置可否,含糊地“唔……”了一聲,抱住膝蓋看向遠處那盞壞掉的路燈。
.
瑞成KTV包廂。
夏星眠喝得半醉,窩在沙發裏,盯著面前半張桌子的空酒瓶和亂七八糟的煙頭,混亂的思緒第無數次脹滿大腦。
近來她的心越來越亂了。
尤其是發現許多事情的真實情況似乎並不是她記憶中那樣之後。
姐姐……
姐姐好像比想象中更需要她。
不是幫助後輩,也不是單純地扶持一個窮學生,更不是解決欲望的載體。
是「需要」。
她需要她。
就好像那間鋪滿白桌布,白沙發罩,白床單的幹凈出租屋,有一角空缺了許多年。期待著、需要著一個同樣潔白的新家具住進去。
無疑,21歲的年輕的夏星眠,就是最適合的新家具。
——你該被搬進去了。
夏星眠望著頭頂刺眼的光,仿佛是在和多年前的自己對視。
她說:你該去待在她身邊了。
夏星眠叫唐黎給小夏星眠發短信,讓她到KTV來一趟。
她喝得太多了,等待的時候,在沙發上睡著了一小會兒。
直到小夏星眠吱呀一聲打開門,門轉動的聲音在空洞的伴奏裏挺明顯。她睜開眼,嘴裏還含著半根已經熄滅了的煙。
唐黎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留她們兩個人獨處。
小夏星眠只是面無波瀾地站在門口,不願再向前走任何一步。
兩句沒意義的打招呼後,年輕的她倔強地揚著下巴,兩只手握成細白的拳頭,溪水一樣淺得直見底的烏色瞳孔盯著她。熟悉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