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五條悟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他還記得自己和弟弟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但那個時候他們馬上就要五歲了,之前弟弟過的什麽生活,有什麽經歷他一概不知。

他知道的只是……五條咒過得並不好。

這只是一個概念。

就像是從來沒有餓過肚子的人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人餓到吃土充饑,他也無法理解他們口中說的五條咒過的並不好究竟有多不好。

就算是傭人也能吃飽穿暖,只是要伺候別人而已,甚至工資和待遇比一些普通人工薪階層還要好。

難道月野宙還能過得比傭人還要差嗎?

對五條悟來說,過得不好大概就是像影衛和傭人那樣,要聽別人的命令,不能自由做別的事情,但最起碼可以吃飽穿暖。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當他真的成為了“五條咒”之後,他才發現不是這樣。

他雖然和弟弟一起出生,但和受到期待而降生的自己不同,除了母親之外的所有人都希望五條咒去死。

在五條咒出生之後,五條慎和五條家的其他長老就想要把五條咒殺死,就是因為五條咒是五條悟的兄弟,他的存在就是五條悟的弱點,五條咒的存在分走了原本應該獨屬於五條悟的六眼。

如果五條咒死了,那麽五條悟身上的空缺就會被補全,五條悟就會成為完全體的六眼。

不完整的六眼就不是六眼。

這在五條悟看來非常不可思議。

就算六眼不完整他也會是最強,怎麽可能因為有人分走了一部分六眼就否定他的能力呢?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的。

他們不僅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還覺得無辜的宙應該承擔這一切,甚至在他們眼裏,這個多出來的孩子甚至算不上一個人。

他們不會管小孩子怎麽想,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五條悟其實是很喜歡自己的母親五條沙織的,不然他小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和弟弟搶人對弟弟說不好聽的話,可他卻沒有辦法理解弟弟為什麽和母親那麽親密。

但是他現在知道了。

那個在他印象裏一向溫柔似水,很少和別人吵架的母親竟然會如此激烈地和父親爭吵,甚至拿東西砸五條慎,不惜和他撕破臉就是為了保住弟弟的命。

如果是這樣的感情……

“五條咒”依舊睜著眼睛,不哭不鬧,終於聽到五條慎松了口,卻給了他一個包含惡意的名字。

【咒】。

對於祓除詛咒的咒術師來說,這個名字足夠惡毒。

他的弟弟,從出生開始就是不被期待祝福的。

一個沒有母親保護的孩子會多慘?

或者說,一個封建的大家族裏被厭棄的女人和孩子會過得多慘?

五條悟對幼年時期有限的印象裏,自己的母親不經常出現,但足夠端莊大氣,是個合格的母親和五條家主母,除了他們沒有多少相處時間門之外她都符合一個完美母親的形象。

可是在那短短幾次的見面之後,五條沙織和他弟弟的生活卻換了一個樣子。

明明應該是五條家最尊貴的幾個主人之一,五條沙織和五條咒卻住在五條家最差的屋子裏。在五條悟為了不合口味的食物和不喜歡的衣服發火時,五條咒卻只能在破舊的屋子裏面吃著幹巴巴並不好吃的陳米飯團,穿著粗糙的衣服。

這並不應該出現在現代社會的一幕卻出現在了家大業大的五條家裏,顯得格外可笑。

五條悟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五條咒”的身體。

他似乎被困在了這具身體裏,以“五條咒”的身份生活,感受著這五條咒過去所經歷的一切,視覺,聽覺,嗅覺,五感全部都可以共享,只是無法控制身體和思想,只是單純地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的。

五條咒從出生開始就不好,天生身體弱,又體寒,一到天冷的時候就渾身發抖,光是喘氣都能感受到身體的沉疴,沒有那種能跑能跳的自由。

直到這個時候,五條悟才明白,他們口中的,“五條咒”過去過得不好是什麽意思。

所有人都無視了他們,得不到重視,吃不到熱乎的飯菜,甚至連衣服都是別人不願意穿的。

而經歷這一切的時候,只有母親陪伴著他。

兩個人足夠稱得上一句相依為命,對五條咒來說,他的世界很小很小,只有他和他的母親而已。

五條悟一直在沉默。

他記得他們兄弟兩個見面……似乎是在五歲的時候?

五歲的五條悟還不懂事,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母親,也第一次見到了弟弟。

但那個時候他卻口出狂言,甚至覺得是弟弟搶走了母親。

明明搶走了他的世界的人是自己,可自己卻理所當然地覺得是對方的錯,甚至還“大度”地原諒了對方。

和自己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囂張地指責著“自己”,覺得是“自己”搶走了母親,而母親竟然還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