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長舟和雲帆跟進來, 不解地望著她的舉動。

這裏久無人住,並沒有可用的墨。寒酥掃過案頭,吩咐:“給我拿筆墨來。”

微頓,她又改了口:“另外再給我殺一只雞, 取雞血來。”

長舟和雲帆對視一眼, 雲帆轉身出去辦。長舟詢問:“夫人要做什麽?”

“接他回家。”寒酥走到一旁的書櫥前, 在抽屜裏翻了翻, 找出厚厚的一沓空白紙張。

長舟皺眉:“可是將軍沒有別的交代,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寒酥快步走回桌前, 將厚厚的一沓空白紙張放在桌上。她說:“你是他的屬下, 要謹遵他之命。而我不是他的屬下, 無需萬事聽他命令。”

長舟眉頭皺得更緊了, 偏又無法反駁。他沉默片刻, 道:“夫人既說我需謹遵將軍之命,那對夫人的命令……”

寒酥轉過頭看向長舟, 同時舉起一塊金絲玄色的令牌, 其上刻著一個“封”字。

長舟愣住,沒想到寒酥會有封岌的令牌。

長舟只會以為封岌將這枚令牌交給寒酥, 既是給了她最高的用人權力。長舟不會想到, 這枚令牌並非封岌給寒酥的。當然, 也不是寒酥偷的。只是兩個人親密無間不再有秘密也不再設防, 她的東西他的東西本就收放在一起。

雲帆快步從外面進來,遞上筆墨。他在外間翻找筆墨時,將長舟和寒酥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他看了長舟一眼, 撓了撓頭, 問:“夫人, 其實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多事。將軍既然是大搖大擺當著百姓的面被帶走,聖上不得不顧慮,應當不敢隨便給將軍按個罪名,不能服眾。民不信,將軍的舊部也不是吃幹飯的嘛。”

“是。他不會有事。可是為國從戎十幾年的英雄不該受牢獄之苦,這是對英雄的褻瀆。”寒酥蘸了墨,開始為封岌伸冤。

長舟和雲帆對視一眼,雲帆丟下一句“我去殺雞”,轉身出去。

長舟問:“夫人,我能做什麽?”

“等我寫完之後,幫我抄錄。”寒酥瞥一眼桌上的空白紙張,“這些不夠,去將府上所有的紙張全要過來應急。”

長舟去院子裏向下面的家仆傳了話,他再回來時,寒酥已經已經這伸冤書寫好放在一邊。長舟走過去坐下,拿了筆開始抄錄之前,他先瀏覽了一遍寒酥寫的內容,他臉色逐漸沉下去,眼底甚至藏著一點愧意。為自己覺得將軍暫時在牢中待幾日並無不妥而愧疚。

雲帆很快取了雞血回來,他也坐下一並抄錄這份伸冤書。

不多時,院子裏的下人們從王府各處陸續抱著紙張送過來。寒酥讓他們認識字的,也坐下抄錄。

寒酥從各房要紙張的事情很快在府裏傳開。封岌被帶走,府裏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正是繃著心神時,寒酥這邊有了舉動,各房立刻派人去打聽。

寒酥並未隱瞞。

封三爺第一個過來,拿起桌上抄完的一份伸冤書,一目十行快速掃過。寒酥抄得專心,將一份抄寫去寫下一份時才注意到姨丈。她微怔,繼而起身:“姨丈。”

“這……有用嗎?”封三爺皺眉。

“有用。”寒酥說得肯定。

封三爺驚訝地望向她,他原以為寒酥會說“總要試一試”之類,完全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個堅決的答復。封三爺沒再說其他,他大搖大擺地坐下來,將貂皮大襖的袖子向上擼一擼,也拿起筆來抄書。

大爺和四爺本不想過來,他們對寒酥的身份始終心存介懷,可聽說三爺居然過去抄書了,兩人議論了半天,思量著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也往銜山閣去。

兩個人剛走到門口,迎面遇見大郎和二郎愁容滿面地過來。

“父親和四叔要去哪兒?”大郎詢問。

“去抄佛經求佛祖保佑。”大爺頗為感慨地說著,說完又嘆了口氣。

四爺招了招手,讓他們兩個也跟去。

大爺並非故意隱瞞大郎和二郎,只是覺得寒酥此舉和求佛沒什麽區別。

府裏的女眷們聚在一起說話,她們派人去打聽,聽說府裏的男人們都過去了,他們有些猶豫。

封錦茵一下子站起來,說:“走啊!幹坐著有啥用!”

三夫人有些意外地望著繼女,她心裏覺得有些欣慰。可是下一刻,她就聽見封錦茵嘀嘀咕咕:“二叔出事了咱們都得完蛋。”

三夫人一愣,繼而哭笑不得。

一時間,府裏但凡是識字的,都聚到了銜山閣。

夜深時,封錦茵甩著發酸的手腕,嘀咕:“到底要抄多少份啊……”

她聲音不大,可因為所有人都在埋首抄錄,她的話就變得格外清晰。封錦茵抿抿唇。

寒酥道:“至少全京城人手一份。”

至少?眾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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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萬壽宮。

太後常年禮佛,燒著炭火的溫暖殿內縈繞著一股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