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寒酥應該把封岌推開的, 可是她沒有力氣推動他。他的靠近帶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因為半月歡,也不僅僅是因為半月歡。

唇齒間在被撐闖攪咬,口津交融不再分得清彼此。長吻濕柔中帶著灼燒的炙燙。從窗口吹進來的夜風裹夾著冬日特有的冷冽。青色床幔被吹得不安晃動。

涼風讓寒酥越發清醒起來。

她需要借助半月歡才能知道自己心裏的人是誰嗎?不需要的。她一直清清楚楚在很早之前在還不知道他是赫延王的時候,這個人的影子已經悄悄留在她心裏。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修成正果, 站在他身邊有太多顧慮。

圓月當空, 在人世間灑下銀色的光輝, 用另一種柔和的方式照亮。可是他高大的身軀擋去了月輝。本還還算寬闊的床榻因他的堵壓, 顯得逼仄晦暗許多。寒酥既有被山巒傾壓的搖搖欲墜,又有被山巔遮風擋雨的安全。當封岌主動結束這個吻, 寒酥幾乎本能地身子輕擡去靠他。在他來之前, 她衣襟早就松散開, 隨著她略擡仰的動作, 搭在身上的衣襟朝一側滑下去, 而裏面的小衣早已堆在了腰間。封岌將手覆上去,這是在很久之前在赴京路上時便想做的事。

赴京路上的朝暮, 誰也不曾忘記。

寒酥眼睫孱顫, 洇紅的眼角慢慢沾了一點潮濕。好半晌,她才伸手抵在封岌的手腕, 輕輕推開他的手。他掌心的滑離亦引得她心顫。

封岌喉結上下翻動了一下, 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寒酥的身上。寒酥在被子裏面捏著被子往上扯, 將自己好好藏起來。封岌不阻止, 甚至幫她拉被子,直到被子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藏起來,只在黑暗裏露出一雙柔眸。

封岌拂去貼在寒酥臉上的發絲, 指腹輕輕沿著寒酥臉上的疤痕輕輕撫過。

“你實在是將人逼得厲害, 給你喂藥這件事我並不後悔, 可我給你賠禮, 不要生氣。”他開口,聲線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低沉中又噙著幾許染著月色的溫柔。

寒酥望著他眸仁恍恍,浮現些許沾著淚意的驚訝。

——原來赫延王也會給別人賠禮道歉。

這個想法,讓寒酥心裏不爭氣地柔軟了一些。

封岌指腹反復在寒酥的眉尾撫過,帶著一點小心翼翼。他望著她的眼睛,心裏生出幾許為難。

無所不能的赫延王,有朝一日也會束手無策。

她是山巔之上裹了一層冰晶的紅梅,若想融化掉那層冰顯出紅梅的真艷,偏偏她在那樣遙遠的地方昂首,夠不著無法融化她身上的冰晶。若用力拉下她,只會將其折斷。拉拽與去冰之間的分寸,十分難尋,只能你來我往小心翼翼試探著一次次探尋。

“你不能……”寒酥一開口,她被自己聲線的沙啞膩柔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抿了唇。

“你說。”封岌指腹從她眉尾撫過,落在她的唇角,輕輕勾了一下。

寒酥盡力壓著聲線裏過分的柔膩,低聲說:“不要管林家的事情,我們只是外人……”

“好。”封岌答應,毫不猶豫。

“還有什麽?”他再問,“祁朔被賜婚的事情要不要管?”

寒酥眼睫輕顫,擡眸望著他,有一點小心翼翼地探求。她突然就不知道祁朔的賜婚到底算不算好事。能夠娶公主,似乎是好事,可他不喜似乎又不是好事。而面對封岌這個問題,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回答。心間半月歡的炙意提醒著她,只要他待她態度不改,她已經不敢再想著嫁給別人。

封岌捕捉到了她的這份小心翼翼,他不喜歡她面對他時的思來想去,卻也暫時無法改變。

“祁家若重新接下賜婚聖旨,我不多事。若仍舊執意抗旨,我保祁家平安。如何?”

這樣很好,不能更好。

寒酥抿著唇,卻輕易不敢道謝。她將臉偏到另一側,短暫地躲避他的目光。寒酥有一種不真實感,此刻的封岌好像和夢裏那個溫柔的封岌融為一個人。

夜色深深,窗外的寒風也入了眠,悄無聲息。許久之後,封岌問:“還難受嗎?”

寒酥輕輕搖頭。下一刻他撫慰在她身上的手掌離開,她身邊也空了。她慢慢轉過頭,看見封岌立在床榻邊正拿她掉落的小衣擦手。寒酥本就緋紅的臉頰紅得更透。

他的目光突然落過來,寒酥下意識目光躲閃。封岌轉身走到衣櫥前,在裏面翻了翻,給寒酥從裏到外找了身衣服。他回到寒酥身邊給她換一身幹凈衣服。被子掀開,幽香幾乎讓封岌難以克制,寒酥卻有一些尷尬地蹙眉。她身上不多的衣物與床褥間盡是香汗。

“太晚了,就不要沐浴了。”封岌幫寒酥換了身衣服,“好好睡。”

寒酥閉上眼睛,慢慢睡去,不再管還在這裏的封岌。

寒酥也說不輕睡得好不好,只知沒有再做夢。她再次醒來時,天還沒有亮,而封岌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