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寒酥那顆心本就在看見錦盒裏的東西時懸起, 蘇文瑤的這一問,無疑讓她驚悚起來。她緊緊攥著盒子,過分用力指節被摁得發白。她盡量保持著尋常的語氣,道:“銀票。”

她剛剛看見蘇文瑤的盒子裏裝的是銀票。其他幾位府裏的娘子得的盒子裏都是些首飾之類。蘇文瑤的盒子裏是銀票, 同為表姑娘, 她說自己收到的壓歲錢也是銀票比較穩妥。

“是嗎?給了你多少壓歲錢, 和我一樣多嗎?”蘇文瑤微眯了眼, 朝寒酥走過去。

蘇文瑤昨天晚上在梅園半坡處親眼看見寒酥一個人鬼鬼祟祟從西南門出了府,那模樣一看就是要去偷會情人。她緊接著又看見了長舟的身影, 這讓她不得不胡思亂想。難道寒酥偷情的人是赫延王?理智告訴她不可能, 赫延王怎麽可能和她不清不楚。

可蘇文瑤心裏還是生疑, 忍不住試探。

“當然一樣多了。”寒酥淺聲應著, 握著錦盒的手更加用力。寒酥看著蘇文瑤走近, 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蘇文瑤總不能逼著她將錦盒打開吧?

她心頭跳得更快,慌亂中, 她幾乎是不由自主擡頭望向了封岌。有一絲求助之意, 但是更多的卻是責怪。怪他肆意妄為。

“寒酥。”封岌突然開口。

他一開口,蘇文瑤的腳步頓住, 一雙雙好奇望向寒酥的目光也都收回來, 皆回頭望向封岌。

“長轅帶來了上次寒笙被擄走的線索。正在偏室裏待稟, 你去罷。”他握著茶盞的手略擡示意身後的偏室。

“是。多謝將軍。”寒酥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 握緊手中的錦盒朝偏室走過去。

經過封岌身邊的時候,封岌輕咳了一聲,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低語:“去穿上。”

寒酥面紗下的雪靨頓時泛了紅。她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也沒看封岌一眼。

封岌輕轉了一下手中的茶盞, 不算小巧的茶盞在他寬大的掌間顯得渺小許多。他將空了的茶盞遞給長舟, 然後叮囑了幾句府中幾個侄女。

寒酥到了偏室, 裏面根本沒有長轅的身影。

——封岌讓她過來,真的只是讓她把這件小衣給穿上。

寒酥靜立了片刻,再次打開了手中的錦盒,望著裝在裏面的小衣。小衣被疊得工整。是他疊的嗎?

眼前忽然浮現封岌端著茶盞的長手,一想到他那雙手曾仔細給她疊好這件小衣放進錦盒,寒酥的臉頰越發得燙了。

寒酥得快些出去,不能再耽擱。她有些匆忙地快速解了上衣,把這件小衣貼身穿上,再穿好外衣。

這件小衣過了一夜重新回到她手裏,貼身穿在她身上。寒酥擡手,用手心輕輕壓了壓心口,趕走胸口處的異樣溫暖。

寒酥用指背輕貼了一下臉頰,長長舒出一口氣,收拾了情緒才出去。她出去時,封岌正在與封朗月說話,她悄無聲息地走進人群,走到妹妹身邊。

“有線索了嗎?”寒笙低聲問。

“嗯。”寒酥輕應了一聲,拉住妹妹的手,也不再開口。

封岌目光輕掃,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息,才慢悠悠收回目光。雲帆從外面進來稟告馬車準備好了,封清雲趕忙說不敢再耽擱二叔進宮。

封岌點點頭,大步往外走。

屋子裏的晚輩們跟出去,皆立在檐下恭送封岌離去。大郎、二郎和三郎從院門進來,得知封岌要走,也不敢多話,靜立在一旁恭送。

待封岌離開了銜山閣,封清雲重重緩了口氣,道:“走吧。咱們也可以走了。”

聽她這語氣頗有些劫後余生之感。

寒酥跟著他們一起往外走,迎面遇見府中的三位郎君,眾相問好行禮。她混在人群裏,指尖輕捏著身前鬥篷的衣襟,朝前擋了擋前身。冬日的風吹來有一點涼,可是她被小衣裹著的上身卻怪異地溫暖著。

沈約呈看著寒酥隨人群走遠,眼神黯淡。

“約呈?”大郎封杉喊了兩遍,沈約呈才有反應。

封杉因為過年,也因為婚期近了,眉宇間頗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濃笑。沈約呈看向兄長的笑臉,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開口:“剛剛問好,我雖對所有姐妹問好卻始終望著她。可是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大郎封杉皺皺眉,想勸又不知道從哪開始勸。他看向二弟封楊,封楊眼中也顯出幾分束手無策。

沈約呈雖然和封家人沒有血緣關系,可是和封家兄弟姐妹相處都不錯。他從未在兩個兄長面前遮掩過對寒酥的喜歡。

瞧著弟弟情場失意的樣子,二郎封楊勸:“別想那些了,既然八字不合,再尋別的姻緣就是,京中好姑娘可太多了。”

沈約呈眉眼低垂,神情沮喪,明顯沒有把二郎的話聽進去。他低落地詢問:“是不是我還不夠好,所以她才不喜歡我?”

他非愚蠢之人,不會相信寒酥是因為失身而拒婚。他知道寒酥不喜歡他,一點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