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母親是帶著病痛去世的，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病症，遺傳的概率並不高。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經常做體檢，直到林郁出生以前，母親的身體都和正常人無異，可林郁出生後，母親的身體開始出現衰弱。

但林郁的出生還是給家裏帶來很多不一樣的色彩。

他是長得最像母親的孩子，他和林子淵第一次遇到這種軟軟小小會奶聲奶氣叫他們哥哥的生物，他那時候經常被人戲稱小大人，卻也會偷偷踮起腳尖去看這個小弟弟。

林子淵更是如此，在林郁五歲的時候，八歲的林子淵總是會帶著他滿地亂跑，玩著遊戲，而屁顛顛跟著跑的林郁，會在看到他站在一旁的時候，過來牽起他的手，口齒不清說著：哥哥一起來玩。

11歲的他無法拒絕林郁可愛的請求，總是學著父親板起一張臉的他，也會露出一點屬於孩子的笑。

就連那時候的父親，也受了母親的影響，格外溺愛這個小兒子，他最仰慕的嚴厲父親，在面對像極母親的林郁時，就會變得像是一個普通的笨拙父親。

笨手笨腳的總是讓母親發笑，家裏的生意也變得格外順利，那段時光大概是最溫馨的時刻。

好景不長，母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病重住進了醫院，對於這個遺傳病他們知之甚少，只能根據推測得出是林郁的出生導致隱藏的遺傳病發，因為母親的身體就是在生完他以後開始變差。

最後母親還是沒能熬過那個夏天，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去世，那時候對家裏所有人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尤其是對於父親，林長晉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接受林郁的靠近，甚至會怨恨他的出生。

他知道父親是將母親的死怪在了弟弟頭上，十二歲的他本應該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但他仰慕林長晉並且學習他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

察覺到父親對林郁的態度發生極大改變後，他也很快開始疏遠林郁，雖然沒有像父親一樣去對待這個弟弟，可也實實在在將他當成了家裏的透明人。

林子淵更是不用說，他那時候才九歲，沒有分辨的能力，母親的死對於他來說猶如天塌，父親的態度影響了他，他也將母親的死怪在了林郁的頭上，曾經最喜歡拉著林郁玩的二弟，開始學會用尖銳的語言去攻擊他。

他向來是敢愛敢恨的一個人，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一個東西討厭，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可他們誰都忘記了，母親去世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才是最殘忍的。

林郁到底是如何面對這些變故的，他也記不太清了，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他再也不會歪著頭乖巧的叫自己哥哥來撒嬌，只是永遠懂事、尊重的叫著他們大哥、二哥。

林明淮已經很久沒想起以前這些事情，向來精明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恍惚。

林長晉皺起眉：“你到底......”

“林郁死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打斷了林長晉接下來所有想說的話。

一個水晶煙灰缸突然砸了過來，林明淮沒有躲開，而那個煙灰缸也只是砸向他的腳邊，發出一聲巨響。

林長晉的臉色變得尤其難看，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喘著粗氣：“你說什麽？”

“為了給自己找借口連你自己親弟弟都能罵？”林長晉眼神變得十分鋒利，他克制著沒有一拳上去，怒氣稍微平息後才開口，“林郁好歹也是我兒子，是和我們血緣相連的人。”

他不喜歡這個小兒子，不代表可以隨便杜撰他死亡。

這樣的維護在林明淮看來，顯得有些可笑，他從懷裏拿出一張紙，眼眸中沒什麽情感：“這是真的，我在調查的就是關於這件事的。”

冷冰冰的死亡通知書擺在了面前，林長晉斂眸看了半響，手心一點點攥緊，直到最後整張紙都變成一團，用力到仿佛要穿透那張紙。

他像是瞬間老了十歲，從來看不出狀態的人，居然也露出了明顯的頹意。

氣氛在此刻變得極其安靜，接近於死寂，在這個空間裏黑暗濃重得仿佛呼吸都是錯誤的。

他們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林明淮原以為他還會生氣，沒想到過了半刻鐘，剛剛面色陰寒得像是要殺人的人居然很快平靜了下來，這樣的平靜更像是風雨欲來。

林長晉面無表情突然開口：“出去。”

只頓了一下，林明淮就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向門口，在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他出言問了一個自己本想逃避的問題：“父親，如果從一開始......母親的死就和林郁沒有關系呢。”

林長晉沒有回答，坐在陰影之中，任由門關上將最後一絲光亮也帶走。

他不信。

...

林家發生的這一切，林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體檢報告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