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第2/2頁)

賈將軍的腦子終於遲鈍地續上了趟。

兩方的糧隊間隔好幾裏地,這個距離,除非戴上千裏眼不然什麽也看不著。全營只他和副將有兩把千裏眼,行軍途中也不會一動不動地盯著對面看,何況他們還要忙著招架藍營那群土匪一樣的騎射手,看對面看個大概動向便是了。

他只覺得自己派出去的一百來個騎兵異常神勇,劫持了敵營的所有糧車,還時不時地跑回來支援一下。

此時想想,那是屁的“劫持”,那是人家自個兒“護送”自個兒的車!扒了所有紅旗安馬屁股上,改頭換面變成了碟中諜!

賈將軍差點氣出個好歹,提著槍噗噗刺沙:“歪門邪道!這是歪門邪道!大戰之中哪容得你扒敵人的衣裳?”

陸明睿得意一笑:“大戰自有大戰的應對之法。前輩莫要丟了臉面,願賭服輸,今晚帶著弟兄們掃豬圈去吧!”

城墻上下的兵轟然笑開了。

江凜一路進主帥營,一路都得人護送,不然周圍情緒高亢的兵能瞬間淹沒了他。

“蕭將軍智計無雙!”

“活捉蕭將軍的賞銀漲到二十兩啦!”

滿營都是歡呼喝彩聲,和那十年的軍旅生活接上了,勾扯出一些讓人心口熾熱的回憶。

江凜失了定力,聽著他們的嚷聲笑了一路,可進門摘了頭盔,抹了把臉順便洗了個頭,他唇邊的笑就隱下去了,立刻恢復成了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

晏少昰盯著他這一頭貼皮寸瞧。跟剛還俗的和尚一樣,發茬短得能看見青皮,水珠直往衣領淌。

從來儀容端莊的二殿下禁不住想:這一頭寸頭倒是方便,不長虱子不生跳蚤,沾灰沾血都是呼嚕一把的事兒。關鍵還省水,北地水源不豐,冬天結凍夏天旱漠都不好熬。

可在軍中推行寸頭,怕是又會惹出一群老學究,痛哭流涕念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晏少昰想了一想,只得作罷,給江凜遞了塊幹凈帕子叫他擦幹頭,“可還撐得住?”

他連著打了兩場對抗賽,第一場全裝備疾跑五公裏,累得不輕,第二場才在馬車上歇了一個時辰。

腦力與體力的高速運轉,換別人得累趴下,特戰出身的不會,想要不斷沖破體力極限,腦袋裏就不能有“累趴”這個念頭,坐下吃頓飯,站起來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江凜說了句暗話:“身板不行,還得練。”

他懷念自己過去那個高大威猛的軀殼,卻知大概是永遠回不去了,連著十年軍旅,全都是不可深想的往事了。

“第三場怎麽打?”陸明睿問。

第三場軍演的內容也早早定好了,是攻城與防守戰。地點選得頗驚險,因為上馬關附近沒有能打的地方,江凜筆尖一劃,選在了赤城。

赤城四面城墻被蒙古轟爛了倆,將士撤退了,百姓逃走了,早成了一座荒城,南北兩面城墻全成了窟窿墻,經不住一場強風,唯有東西兩面城墻還堅固。這一場軍演就定到了東城墻。

晏少昰略一思索:“換將,這回我攻。”

被他替下的是一員大將,半下午就早早吃飽了飯,早早熱起了身,只等著上戰場會會這聲名鵲起的小子。誰成想手底下的兵都熱好身了,他這個主將被換下去了。

換別人那得發火,可這是殿下,脾氣再牛的也不敢跟殿下嗆聲。

那將軍粗著嗓哀哀求了兩聲:“哪有臨陣換將的,殿下你這是動搖軍心啊。”

底下的兵轟然大笑,校尉傳話給都頭,都頭傳話給小兵,漸漸全營笑成一片,千人的笑聲聚在一起也似悶雷。

晏少昰聽不得笑,看著城墻下笑得東倒西歪的兵,臉色不好看了,吩咐旁邊人:“每邊換二百小兵下去,叫火器營調四百人過來,此戰上小炮。”

陸明睿一驚:“殿下?”

小炮射距一裏地,滿藥填塞能炸開一丈大個坑,即便沒站在炮火中心,氣浪也會沖得周圍從人到馬翻個跟頭。

這第三場軍演上火箭火球,所有攻城械守城械上了個全,都是大家夥,一個攻城車倒了也能砸死幾十個兵。就這已經叫幾位老將軍憂心忡忡了,殿下竟還要上火炮!那還得了?

“……用空彈?”

陸明睿思量,空彈能聽個響,裏邊不填塞火藥和鐵砂,做得瓷實的鐵殼子落地甚至不會炸開,幾乎沒威力。

晏少昰微微一搖頭,黃昏之下,他白天唇上點的彩脂褪了色,終於露出點原本的蒼白來:“用實彈。”

他提氣朝著城樓下喝,風卷著粗沙的嗓音,傳遍每一個兵的耳朵。

“此戰上小炮!誰敢再插科打諢、敷衍了事就該你死,死在這片地上,犒賞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