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第2/3頁)

大肚教一案,鄉間藏了十年,公孫景逸一個紈絝少爺不知道這事兒屬實正常,可公孫大人一個管天津治安的同知,不知情就說不過去了。去年因為前個巡檢回老家奔喪去了,他又補任了靜海縣的巡檢,眼下暴出這大案,更與他脫不開關系。

公孫大人人前這番作為,既是回護和光,也是摘出自己,得靠這事兒與趙大人立刻劃清界限。

他越權解了趙大人的事權,就憑這份莽氣,就算以後追責,也能落個鐵面無私、剛正不阿的好話。

唐荼荼又忽然轉頭看了公孫景逸一眼。

這十七的少年,挺著脖子站在他爹身側,像老鷹翅膀底下護著的小鷹崽,朝著惡官張牙舞爪——他淩晨時分勸她勸得情真意切,要趕緊地戳破這事,話裏話外都是仗著朋友義氣提醒她,都是為自家爹爹鳴不平……

可深處呢?

唐荼荼想不明白,此一念蓄了個頭,她不願意再往下深想了。

公孫大人喝了聲:“送趙大人回衙門!”

被兩個府兵格了手,趙老頭再沒了老儒的文雅之氣,破口怒斥:“你公孫家只手遮天,老夫回頭就參你一本!叫皇上治你個篡權之罪!”

“帶走!”

這篡權的罪責到底沒由公孫家擔著。鬧得正厲害,一陣馬蹄聲朝著印坊沖來,遇門也不停,踏過門檻、避讓人群沖進了前院。

傳令的綠衣小吏下了馬,氣都顧不上喘勻,一路疾行,口中揚聲喝著:“漕司大人急令!眾人聽令!”

唐荼荼怔了一怔,愈覺心慌得止不住。漕司府遠在四十裏之外,隔了半個天津城,夜裏才抓著人,令書清早就到了,他們好快的消息……傳什麽令來了?

漕司,管著一省稅賦、錢糧、漕運,也監理軍政大事的二品大員,一省的封疆大吏。

令書竟和聖旨的規制有點像,包著紅封,派了兩個小吏傳令,前後全是帶刀的黑衣隨扈,護這薄薄一封令。

唐荼荼沒在官員裏頭見過這樣的陣仗,左右轉著視線看了眼,爹和公孫大人也是愕怔的。

她往後退了兩步,隱進醫女群中,學她們的樣子深深俯身作揖。

“漕司令到——靜海縣令趙適之,無德無才,就地解職交與督撫。後官烏紗革帶、補子袍在此,即刻著衣上任,不得貽誤!”

“趙縣令瀆職一罪,與送生教分案審辦,提集案內人證,三日內嚴審確情,上報漕司。”

唐荼荼臉色微微一變,三日內審清案子……

張捕頭一個上午只審了那幾個淫僧,送生廟也沒來得及查封,背後的雀姐、中間牽線的幾路人,還有那積了十年的爛賬本,短短三日怎麽能摸查清楚?

可她想的這,遠遠不是眼下最緊要的事。

眾人都震驚地低頭看趙大人,當官多少年了,沒見過臨走了被牽扯大案裏的,這回真是碰上災星當頭照了。

這老漢被這迎頭棒打得暈暈沉沉,一屁股癱坐地上哀嚎了一聲,再站不起來了。

他在任三年,所有不好辦的難案、疑案、懸案,一件一件拖磨,像糞上蓋土,不清不掃,一層一層蓋住。那些爛泥裏捂著的醜行穢事,終於在此時掀了個翻,把他自己捂死在裏頭了。

“下官拜見唐大人,給唐大人賀喜了!”

兩個師爺賊,立刻改拜山頭,朝著還在懵怔的唐老爺躬腰齊眉下拜。

傳令的綠衣小吏盯緊隨扈給趙大人上了手鐐,這才走上前。

離得近了,露出官帽底下一張白凈的臉,眉是眉,眼是眼,粉唇瓊鼻,眉形精致,胡茬都刮得一根不見。

這相貌在官員裏頭,實在是年輕漂亮得出奇了,說是艷若桃李也不為過,乍看還當是個女扮男裝的丫頭。

剛從趙大人身上扯回視線的所有縣官都恍惚了一瞬。

聲音倒挺英氣:“下官鹽課提舉陶清風。”那小吏露了絲笑,一身柳綠的袍襯著他玉瑩瑩的臉,果然有一種清風拂柳的韻致。

他擡袖一指同行的另一個小官,“那位是府衙照磨孫不疾。”

奇了,這位也是年輕俊美的相貌,就是脾氣看著不大友善,板著臉拱了拱手。幾個縣官都恍了絲神,心說果然是年少多英傑,品貌才華俱全的青年人都鉚足勁往高處走了。

兩邊倉促見了禮,陶清風往邊上行了兩步,低道:“漕司大人今兒早上得了的信,立刻起令。知道唐大人您臨危受命,事事難做,需添補的人手只管從漕司府借人。”

“大人還吩咐了,您此處要是用得著小的,我與不疾就留下來先給您打個下手。”

鹽課提舉,鹽政上的一小官,多他不多余,少他也不礙事;照磨是個刷磨文案、潤色卷宗的小官,確實是合適打下手的。

可唐老爺一個七品縣令,放以前做禮部郎中,八品的小官他用也就用了,此時自己官品降下來了,只覺得不合適。他還沒想出由頭來推辭,先擺了擺手:“那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