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第3/3頁)

就一句“我想她了”。

晏少昰只點了一下頭:“你去吧,那丫頭好惹事,自己不找事,事兒也要找上她,多盯著些。”

江凜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這位皇子殿下,不緊不慢地落下一聲鼻息,似聲笑。

當日晌午,叁鷹趕來了。

盡管嘴上寬慰姑娘說赤眼不是什麽要命病,但叁鷹心裏有數,關鍵時候從沒掉過鏈子。

他帶著幾個信兵親自跑了一趟,臨到跟前,記起姑娘的囑托——如果主子沒染疫,就瞞著別說,什麽也別告訴他。

叁鷹沒去求見殿下,只找年頭問了問,一聽幾人眼睛沒事,沒染上赤眼病,肩上差使就算是辦完了,收了信就要走。

廿一猶豫著攔了攔:“姑娘信裏寫了什麽?”

叁鷹奇道:“您怎麽跟我一樣愛打聽了?”

今日太醫調過的藥方就擺在案頭,廿一給他掃了一眼,沉聲說。

“這兩日,殿下頭疾又犯了,太醫施了針也不奏效,只說是郁結於心,得找點分心的事兒消解消解……姑娘,信裏要是寫了什麽好言好語,就給殿下看看罷。”

兩人找了個避人的地方,偷偷摸摸把信讀了一遍。

唐荼荼平時贅述多,無事可寫也能啰裏吧嗦空談五頁,她是從來不缺話題的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信裏總是溢滿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不露痕跡地把後世一些好的觀念填進去。

這封信照舊篇幅大,寫了好幾頁,與赤眼病無關的卻只有寥寥一行。

【二哥你千萬好好的,我以後再不帶你逛廟會了。】

沒了。

往日喜怒不形於色的侍衛頭子也要嘆口氣。

殿下太苦了,打小心事不與人說,天家的孩子早慧。這回事又不同,殿下心有愧悔,一群影衛已經不知道他自己想到了什麽地方去。

將軍墳就在城外一裏處,殿下再沒去祭拜葛小將軍,人前也不露愧悔之色,只是每天大帳裏的燈亮到後半夜。

他捧著書學那套兵棋推演法,也自學起大食數碼、乘積算法,各種繁瑣計算堆了滿桌,吃飯都坐在地圖前。

這幾日大同的戰報也不容樂觀,左路元兵不停向大同收緊,已有兩軍匯合的勢頭了。一群影衛知道他肩上擔著上北路,偏偏他們個個都沒有領兵的能耐,分不了憂。

頭疾忍不得,殿下這幾日每早上醒來,臉唇顏色白得,廿一心都得停跳幾下,得拿脂膏調色往主子臉上抹,遮遮病容。

大敵當前,主帥是不能病的。

“消解消解?”叁鷹一尋思:“那容易,看我的。姑娘沒寫的,咱替她寫就是了。”

廿一奇道:“你還會仿字?”

沒聽說過。

之後,廿一眼睜睜看著叁鷹從信上摳字,“赤眼病”三字裏摳出“眼”,摳出“病”,“隔離措施”裏摳出“離”,甚至從某個字裏拎出偏旁部首寶蓋頭,換紙一遍一遍仿寫,從三五成像,學到了十成像。

就靠這麽東拼西湊,拼出來一封:

【二哥,自你離開後,我……唉,吃飯不香了,眼裏看著什麽都沒意思。

分明已立春了,天還是很冷,二哥那裏冷不冷?

雨水已過,快驚蟄了,驚蟄時節易生病,二哥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等下次再會,我還帶你去逛廟會看焰火,咱們二人吃遍天津,把酒言歡。】

廿一:“……”

這孫子,天天學了點什麽歪門邪道的!

他甚至學姑娘橫著寫字!學姑娘說大白話!

他還會留白!

冷眼瞪著,心裏罵著,廿一還是把這信接過來了。

他等了半日,盯著營中調度軍演人手,頭回演練,將軍們誰也不想落下,很快湊齊了千人。

到夜裏該就寢的時辰,廿一才把信呈上去,跟以往每一次一樣鎖在密匣裏。

“殿下,天津來的信,姑娘……”

黃土砌的沙盤很大,晏少昰躬身坐在其中,對著一座模型矮丘深思,聽著廿一說話只怔了一怔。

他背坐著,腦後的銀針還沒去,半身隱在燭光的背面,頭也沒回。

“你收起來罷。”

廿一:“殿下?”

“戰事未了,不該惦記著私情,之前,是我荒唐了。”

一句話,他斷句斷了好幾回,頭疼時說話不如往日簡練,總有贅語,又絮絮叨叨重復兩遍:“以後姑娘來信,你收起來就是了,不必轉呈。”

“等我哪天跟你要,你再……罷了,也別給我。大戰在即,不該惦記著私情。”

廿一靜站片刻,端著密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