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第2/4頁)
此地方言真是禍禍人,她才來了兩月,說話已經染上津味了,官話裏可沒有那麽多的卷舌音。
而唐老爺還沒上任,二月底才上任,那離卸任還有三年零兩個月,再回京時,興許要認不得了。
這念頭實在燒心。
晏少昰在叁鷹喋喋不休的絮叨中,慢慢閉上眼,他兩日沒怎麽闔眼,昨夜歇在驛館也只沾了沾枕頭。朝著天津奔行的路上,他是睡不著的,什麽也沒去想,卻無時無刻不在走神。
馬車裏沒有動靜了。
廿一輕輕喚了聲:“殿下?”
沒人應,是睡著了。
太陽還沒大歇,西邊的晚霞紅燦燦的,此處背風又僻靜,是個補眠的好地方。
廿一揮手一攔,車夫應聲,慢慢在路旁驅停了馬車。
才剛停穩,卻聽身後一陣噠噠的蹄聲。
唐荼荼帶著芙蘭騎了兩匹騾子追上來,她前頭還跑了兩步,喘得不行,嗓門也亮:“二哥怎麽走啦?不是說了在外邊等我一會兒嗎。”
馬車裏咯噔一聲響,才剛盹著的晏少昰騰地坐起來,掀簾回望:“你怎麽來了?不是要與那幾人吃喝?”
她這騾子是駝重物的,韁繩腳蹬是全的,座上卻沒上鞍,唐荼荼顛得不輕,在路邊蹭蹭鞋底的泥,抓著車壁爬上車。
“我怎麽會那麽不懂事呢?”唐荼荼揮揮手,把他攆去另一側,膝對膝地挨著二殿下坐下來。
“二哥大老遠地來一趟,呆不了幾天吧,沒天塌的大事我肯定得陪你啊——我就跟公孫他們知應了幾句,一扭頭,嘿你人沒了!”
“……你倒是明事理。”晏少昰錯開視線,含混應了聲。
他雙手對捏著虎口,攥得虎口發疼,才不至於笑出一口大白牙。
一時間面具不醜了,瞌睡全跑了,外邊的禿樹好看了,車裏的茶味也香了。
反正就是哪兒哪兒都舒坦了。
“二哥想去哪兒吃?”
“你是東家,東家定吧。”
唐荼荼想也不想,探出頭去,直指西北那頭:“年侍衛,勞煩往那頭走,二裏地就到了,看見燕銜巷子穿進去就是了。”
廿一:“來時路過的。”
這影衛頭子借著敞開的半簾,瞧了瞧殿下的眉眼,那真是一下子春回大地了。
她一上車,車裏就清靜不了了,自己撚了塊冰糖用熱水沖開,也給他倒一杯,嘴不停。
“這附近數他家好吃。我最近幾天在印坊忙,吃著這家家常菜後再沒換過別家。能吃堂食,能外帶,也能打包,店裏客人少,小二跑腿快,提前一天點好菜,加幾個銅板就給我們送飯來了。”
“樓上也有小雅間,雖然是個蒼蠅小館,跟二哥請我吃過的那些大酒樓沒法比,但他家的魚特別新鮮。”
晏少昰聽她說得眉飛色舞的,生怕他看不上路邊的蒼蠅館子。
他說:“好。”
唐荼荼彎起眼睛。
主要是附近規模襯得起他的,只有那家吉祥酒樓,是趙大人領他們去過的那家私宅菜,樓裏養著名廚,養著妓子,非官家預訂進不去。
別的清一水都是小飯館了,矮子裏邊拔高個,挑個最好吃的出來。
津門,最早築城浚池全圍繞著三岔口,後來舟楫通匯,商賈雲集,三岔口附近越來越擁擠。後頭遷居來的外地客擠不進去,海戶又內遷,這才在東邊平坦的灘塗上慢慢聚攏部落,成了縣城。
地廣人稀,左近的巷子也寬敞,能並排跑得開八輛馬車,馬才剛撒開蹄,就到了地方。
天剛擦黑,小館早早挑起了燈籠,生意還行,一樓坐了兩桌客人。掌櫃的臉熟她了,剛亮嗓子喚了聲“唐姑娘又來捧我生意啦”。
再一瞧後邊跟著位穿著富貴的大老爺,還有幾個佩刀侍衛,只當是哪個衙門的差爺,連忙洗凈手過來接待。
“貴客上門!……”
客人紛紛望來。
唐荼荼趕緊兩步擋住二殿下,扯著他一角衣袖上樓:“小二菜單拿上樓!”
晏少昰低頭,看見行走間蹭著他的手背,心想:這一趟來得不虧,值當他千裏奔行了。
“二哥你魚蝦過敏麽?”
“什麽?”
對上二殿下征詢的目光,唐荼荼解釋:“就是吃了魚蝦會頭暈嘔吐、臉發腫嗎?”
晏少昰凝神聆聽:“你是說大頭風?”
“過敏是叫這個?”唐荼荼想了想:“應該不是,回頭我問問杜仲,沒準能填補上這塊醫學空白呢。”
“那咱們就吃全魚宴,八冷八熱十六道菜,今兒不怕浪費,你只管吃!”
晏少昰又是笑,笑得胸膛連著背一起抖。她向來節儉,今兒能不怕剩菜,這是妥妥的貴客禮儀了。
大鍋熱灶,上菜很快,等了一刻鐘店家上齊菜,小二恭恭敬敬退出去,帶上了門。
晏少昰這才摘了那片面具,臉上留下些潤膚的白脂膏,他拿著絲帕細致地揩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