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第2/4頁)

“什麽民為邦本,民殷國富,沒親眼得見,總是隔了那麽一層。”

唐老爺眉宇凝重:“直到這地方一看,哪裏有能裁撤的官呐?一縣民生政務得幾百人才能分任,各司其職。這麽多人,仍防不住蹦出什麽紕漏岔子,可咱們縣才多少人口?六萬多人——全天津,全北方,全天下又有多少萬萬民?”

“縣官縣官,都說是七品芝麻官,可民生大事吊在身上,不能松懈半分啊。”

他這一番話,一下子把酒來酒往、歡歡喜喜過除夕的眾人給說愣住了。

唐老爺發現自己攪合了氣氛,立馬說:“大夥兒吃自己的,是我說多了,該罰!”

自己滿飲一杯,笑著坐下了。

席上眾人又熱鬧起來,仆役們只看身前一尺三寸地,做好分內之事就很好了。

主桌上幾位先生、唐夫人都陷入沉思,甚至十一歲的珠珠小丫頭,也皺著細眉想了想爹的話。

如果官員都有事兒可忙,那就不是“冗官”了。唐荼荼腦子轉得快,這些土地、人口、稅賦的數據,說到底,都要歸到統計學上去。

拿全國人口大普查為例,即便在後世的和平年代,有各種科技加持著,人口大普查需要調度的工作人員也得上百萬,放在這時候簡直是不敢想的事兒。

要是人員分工不周密,各府、各省庶務之間有重疊,數據上報不及時,那簡直是統計學的災難。

更讓唐荼荼驚訝的是,這時代竟是有全民數據庫的!

不管說統計得細不細,方法夠不夠先進,單說當權者如此重視統計工作,就是件讓人驚喜的事兒了。

“荼荼,趕緊吃魚呀,醬油蒸的,你不是最愛這個味兒麽?”

唐荼荼知應了聲,融入全家的熱鬧裏。

宅門緊閉,門房也沒留人,還是唐大虎耳朵尖,聽到有人敲響了大門。他一個箭步竄出去,不多時,又邁著大步回來。

“姑娘,公孫老爺親自送杜仲回來啦!”

唐荼荼:“在哪兒呢!”

宅門外,幾十個披甲執銳的兵士列成方陣,站在門前鏗鏘有力地喊:“大直沽海衛所,奉大將軍命,送杜神醫回家!”

吼聲氣勢雄渾,惹得巷子裏左右人家都開門出來看。

這陣仗,唐荼荼止不住臉上的笑了,怪道杜仲遲遲不回來,原來是被奉為座上賓了,舍不得回來呀。

馬車車簾掀開,裏頭的郅勇伯似喝了點酒,赤紅著臉,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便下去,隔著窗與唐老爺說了幾句話。

杜仲踩著腳凳下了車,幾乎是被士兵撐下來的,落地腳一軟,唐荼荼眼疾手快攙了一把,連忙喊了兩個家丁把他架住。

杜仲歪著腦袋瞅她一眼,又仰頭瞅了瞅家門,看見“唐宅”二字,眉眼直笑。

好嘛,一股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

唐夫人輕聲埋怨:“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胡嬤嬤,快吩咐廚房再添幾道新菜。”

“可不敢吃了,再吃得頂食了。”

公孫景逸攔了一句,他自個兒滴酒未沾,年輕就是好,大紅燈籠一照就是滿臉光華。

他拱手給唐荼荼賠不是:“小杜兄弟醫術了得,不光教了軍醫截肢術,還給幾位將官治好了沉疴,幾個將官不讓走,非要留他吃年夜飯,從晌午吃吃喝喝一直到天黑,酒菜就沒停過。”

“小杜兄弟不勝酒力,我瞧他醉得狠了,說是讓他住到初二再走吧,他偏不,一定要今夜趕回來,說要‘回家’。”

這“回家”倆字,聽得唐夫人心花怒放,不待荼荼說什麽,連忙使喚人把杜仲背進去了。

唐荼荼:“治好了什麽沉疴呀?”

公孫景逸:“有一個將軍左臉面風,那半張臉歪斜著總抽抽,杜仲連施了半月針,已經能自如合眼了。”

唐荼荼:“還有呢?”

公孫景逸眼皮一抖,視線立馬往邊上遊移:“別的都是大老爺們的病,你打問這個害不害臊。”

唐荼荼:“……”連蒙帶猜是懂了。

她喚一聲:“爹,快別拖著伯爺說話了,諸位趕緊回家過年吧。”

公孫景逸笑了聲:“還是茶花兒善解人意,得,初四咱們再聚。”

告別了公孫一家,大門又鎖上了,仆婦把杜仲安置到偏院,喂了醒酒湯,等了半天,杜仲依舊沒大清醒。

軍營裏不像外邊喝花酒,喝甜酒,夥頭兵自有絕佳的釀造手藝,酒後勁足,杜仲還是頭一次坐沒坐樣,腦袋枕在圈椅靠背上,躺成一個看著就難受的姿勢。

他輕聲喃喃:“姑娘,我今兒真歡喜……”

唐荼荼只當他喝多了,應承著:“是是是,歡喜。”從靠背縫裏給他塞了一個坐枕。

她給芳草使個眼色,趕緊在偏院收拾個屋子出來,杜仲沒在這宅子裏住過,鋪蓋和洗漱用品都得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