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3/3頁)

盛朝官員調度是來年三月前正式上任,到任後、上任前有一個視事期,在這段時間裏,前一任的官員還沒秩滿,會幫剛到任的新官熟悉治下,穩妥地交接了事務,舊任官才會走。

唐老爺跟家裏頭商量過了,又去老宅那邊請了爹娘的意思,兩頭意思都是讓他早點動身,早早去了天津把縣衙事安頓好,趁著年關,多跟同僚上司走走禮,處好關系,省得二月急急忙忙過去了,兩眼抓瞎。

唐老爺還打算在禮部幹完這個月,把結尾的活兒做利索,好好收了尾,月底再動身。

誰知《官箴》才剛翻開第二頁,接替他的小吏已經來了。

那是左侍郎手底下的一個主事,打了個千兒,喜笑盈腮道:“小的奉周大人之命,暫代儀制司主事一職,唐大人有什麽要交待的,只管吩咐。”

“……我寫出條目給你吧。事兒不多,就是雜。”

唐老爺幹笑兩聲,只好當天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回家賦閑去了。

要為他餞行的同僚來家裏胡吃海喝了一頓,醉醺醺地走了,留下點亂七八糟的禮物——這都十月了,餞行禮裏頭居然還混著兩盒月餅。

那幾封逼走他的舉劾信,誰也不提,都像是不知道這個事兒。

唐老爺撐著笑應付了一頓飯,眼下冬風蕭索,月涼如水,他撐不住了,揣了滿腹人走茶涼的悲哀。

唐夫人吩咐下人拾掇了那一桌子杯盤狼藉,看見胡嬤嬤朝她一個勁兒地努嘴。

“怎麽了?”

“老爺擱那兒坐半天了,夫人快去看看。”

唐夫人扭頭一瞧,看見老爺提著壺小酒對月獨酌,眼裏含了一泡深沉的淚。

“又來勁兒了……”唐夫人好笑地挨著他坐下:“人都說心寬體胖,胖人心寬,老爺白長了這一身肉,想事兒總往窄處想。”

唐老爺絮絮叨叨糾正她:“夫人呐,那不是心寬體‘胖’,那字念‘pan’,出自四書裏的《大學》,是說人的德行滋養身體,心胸開闊,面容祥和,身體自然舒適。”

說半拉,說不下去了:“……我就是心裏邊難受。”

唐夫人伸了一條胳膊把他往懷裏摟了摟:“這不是世上的常事麽。咱們一家人在一塊就行了,管他們那些外人做什麽?咱去了地方好好幹,過上三年風風光光地回來,讓他們好好瞧瞧。”

爹娘說小話的聲音隨著夜風飄入耳,家裏三孩子都站在庭院裏笑眯眯瞧著。

珠珠捂著腮幫子作牙疼狀:“酸!酸死了!”

義山笑著說:“你還小,情之一事,等你長大就懂了。”

“噫,情之一事?”珠珠眼珠子一轉。

“難不成哥哥已經懂了?讓我猜猜,容家姐姐也在國子監念書呢吧?哥你前兩天釋儒經做什麽?都是你好幾年前就吃透的東西了,幹嘛還要手寫一遍注釋呀?是不是要幫容姐姐補功課呀?”

義山急了:“說什麽渾話。”

唐荼荼聽著兩人拌嘴,望了望星星,把酒壺裏剩的底兒一口幹了,心裏難得的安適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