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第2/3頁)

“我悄摸聲兒地繞到後頭,想看看是什麽新鮮物件。剛走近兩步,衙役拄著殺威棒直眉瞪眼的,叫我離遠點,誰也不能近前。”

“我又問這東西賣不賣,想給掌櫃的您和我爹各買上一個,放家裏瞧稀罕。衙役說不賣,這是官家作坊剛剛造出來的,民間仿制是要入刑的。”

華瓊意興闌珊:“好好的官作坊,成天搞這些花裏胡哨的。”

傅九兩信誓旦旦:“這個不一樣!這個真不一樣,花哨是花哨,但是畫得特別真,掌櫃的去瞧瞧不?”

華瓊便笑:“你年紀輕,面嫩,混進國子監還能扮個學生,我進去像什麽樣子?”

傅九兩興頭不減,又反復給她描述了兩遍,奈何他沒見著木機,不懂機巧原理,全憑自己亂猜,越說離實物越遠了。

唐荼荼一琢磨,不讓民間仿制麽……

她這幾天昏昏沉沉的,只知道工部在復刻,還不知道別的消息。

不允許仿制,要麽是圖紙還沒完善,木機拆解和安裝有可以簡化或升級的地方,怕民間照著半成品瞎仿制,浪費物力。

要麽就是太子所圖不小。

唐荼荼記得太子殿下在圍場時說的話,還有知驥樓文士們雕琢出來的詞稿,當時她便閃過了這個念頭,沒顧上細想。

太子大約是想把放映機當成是一種新式的官書,變成上情下達、以及全國管控的工具。

傳媒的意義從來不僅僅是娛樂,科教文能承載萬事萬物,反過來輻射國家經濟與政治,利用得好,能成就社稷經國之大業。在放映機出現之初就定好性,跟民間娛樂工具徹底割裂開,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萬景屏風”……放映機多好聽啊,老皇帝給改成個這。

傅九兩和華瓊說了會兒話,又繞回唐荼荼身上來:“二姑娘病了?”

唐荼荼:“不小心著涼了,已經快好了。”

傅九兩總算對她和顏悅色起來:“怪不得穿這麽厚,跟我一樣,寒號鳥托生的。”

秋天|衣裳上身,別人都要顯得臃腫,傅九兩骨盤纖瘦,綢子面裏頭蓄了一層厚厚的兔毛,從手腕遮到下巴窩,看著厚實又暖和,反倒更把他襯成了個瘦竹竿,架不起這身衣裳來。

健壯和瘦弱的兩人互相瞅了瞅,都有點艷羨對方。

天一冷清,別的地方還不明顯,二皇子府這樣草木葳蕤的,蕭條得比別的地方都快,大片大片的葉子黃了。

晏少昰“喜靜”說不上,但他厭煩吵鬧是十成十的,只要他人在書房,方圓十丈那個圈全是禁地。環繞著書房的半圈遊廊,落葉從清早攢到傍晚,沒人敢揮著笤帚劃拉。

廿一舉步精準得像貓,明明沒見他眼睛死盯著地看,卻避開了腳邊每一片落葉,沒踩出一絲哢嚓聲。

他端著一沓文抄送進去,那上頭寫的是唐姑娘的近況,從今年五月至今,所有大事按時序排列著,寫了四五頁。

“殿下瞧瞧,可有需要潤色的?”

晏少昰放下手頭的奏抄,一字一字看了看。

“京城右安唐氏(原山西太原府唐氏,元和五年分家改籍,入京戶),第四世孫女,系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唐振之嫡長女,唐荼荼……異世魂魄入體……”

前頭寫得一板一眼,後頭從功績開始,字字都潤色得過了頭,像在給死者寫銘誄詞,無情無欲的,透著幾分不詳,全然不像是在描述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晏少昰看一行,眉頭緊一點,看完全稿,眉心簇出一座峰來。

“殿下看不上這份麽?”

廿一心裏想笑,又覺得此事攸關唐姑娘性命,他不能笑出來,遂把手裏另外厚厚的那一沓呈上去。

“文吏慣愛雕章琢句的,寫得古板。弟兄們也寫了一份,文辭不佳,倒顯得真切。”

影衛打小認字,也都能讀能寫,只是讀寫全大白話,比唐荼荼強不到哪兒去,描述起人反倒更鮮活。

“八月初十,姑娘在圍場,穿一身靛青的騎裝,英姿颯爽。次日,於外林斬母虎一頭,大顯神威(虎皮被年頭兒拿走了)。”

“八月十八到九月初九,造放映機,姑娘夙興夜寐,很是刻苦。”

“姑娘平常早睡早起,跑圈打拳鍛煉身體,飯量大,但不挑食,曾聽唐家廚嬤嬤唏噓‘二姑娘好養活,能吃是福’。”

“別看姑娘天天出門溜達,她幾乎沒有同齡朋友,唯獨和一條巷子裏住著的容家交好一二。容家有個少爺,需得提防。”

……

一條又一條的,什麽字體都有,在唐家倒過班的影衛有六七個,與她共事過的影衛更多,一人一句寫了十幾頁。得虧做探子的記性都好,不然誰能記住這麽些。

晏少昰滿意點頭:“把這兩份都放進國史館罷。”

廿一應聲要退下,又被主子喚住:“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