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2/3頁)

偷過雞摸過狗的,戴孝期間嫖過娼的,都痛哭著坦白,裏頭竟還混了個害死過人的。那是個早年當過藥童的大夫,錯把碎龜甲抓成馬錢子,藥死了人。

其後,所有白袍黑袍教徒仰面朝天,三跪九叩,聲音在寬敞的勾欄中飄蕩。

“請真佛裁決!”

“請真佛除惡揚善!”

“入我神教,前塵皆歸塵土,喜樂悲愁盡散去!”

“請真佛除惡揚善!”

唐荼荼眉頭擰得更緊了,一個雕像,拿什麽除惡揚善去?

可下一瞬她瞪大了眼睛。

白狐碩大的腦袋旁,有白光陡然一閃,唐荼荼心跳得異常快,她再去細看——四五丈高的雕像居然動了!

那雕像狹長而嫵媚的眼睛一點點睜大,脖子一格一格僵硬轉動,深深低下頭俯視,呆滯地張開了大嘴。

——這是幹什麽?

底下受洗的新教徒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驚呼大喊:“摩罕古饒命啊!真神恕罪!”很快,調子變成嘶聲慘叫:“真神恕罪啊!別吃我!”

滿地十幾個新教徒慘叫著,前腳還各是各的恐懼,最後竟通通成了“別吃我”。

此話一出,唐荼荼仿佛也生出共感來。

她眼前水波似的一抖,再看,對面行動呆滯的雕像竟轉動流暢了起來。那大得要讓人生出巨物恐懼症的白狐,眨了眨嫵媚的眼睛,張開的大嘴扯到耳根,露出一個怪誕的笑來,同時彎下了腰。

而地上趴伏的,哪裏是什麽人?——分明是一個個扭曲的爬行種喪屍,吐著舌頭,垂涎到地,發出瀕死般刺耳的嘶鳴。

唐荼荼猛地一哆嗦,被踩了尾巴似的,整個人從座椅上蹦了起來。

她心跳如擂鼓,下意識地去摸側腰,這一下卻只摸著荷包裏那柄小鐵弩。唐荼荼立刻彎腰,要在自己鞋帶上打個死結。

爬行種行動速度奇快,瞬時速度跟自行車有的一拼,她今日出門急,沒有申領武器,遇上了只能跑。

可低頭的這一瞬,她驀地愣住了。

腳上的厚底布履通風又透氣,是最適合夏秋之交穿的鞋子。鞋面的繡活是福丫的手藝,那丫頭心不靈,手卻巧,繡的是兩只黃鶯,還特遺憾地說“可惜小姐還沒許人家,不然就繡鴛鴦了,鴛鴦更好看”。

言猶在耳,福丫還在她耳邊笑著,跟眼前的場景天壤之別。

而這個念頭閃過的一瞬間,唐荼荼眼睜睜地看著腳下的繡鞋,長出了高高的鞋幫,平展展的鞋底也成了舒適貼腳的弧度,變成了一雙彈性良好、通風透氣、能登山能溯溪的多功能運動鞋,還有夜間熒光功能!

鞋帶的兩頭就在她手上,打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不是,我在盛朝,哪兒來的運動鞋?

哪兒來的什麽喪屍……

眼前的世界扭曲變形,唯有那狐狸大咧著嘴,笑得慈悲又可怖,那是一種視覺迷幻的怪誕之景。唐荼荼使勁眨了幾下眼,神像在機械呆滯的轉動、與活人似的流暢運動之中不停交變。

某一個瞬間,她看到神像舉起大刀,朝地上跪伏著的爬行種劈了下去!可眼睛一眨,地上的爬行種又變成了人。

她在幻覺和真相間掙紮了一個來回,唐荼荼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丁點沒留手。

這一巴掌下去,哪裏還有什麽會動的神像?分明是雕塑腦殼上的機簧在動,有人在操控著。

幾個穿著黑白法袍的教士,揮著鐮刀砍下了受洗者的一只手,鮮血直飆,作為他害死過人的懲罰。

唐荼荼打了個寒噤,硬生生挪開眼,出離憤怒了。

這是幻象!又是幻象!丫丫個呸還有完沒完!又中了這毒香了!

在受洗者的慘叫中,一群教眾捧起斷手,高聲道:“摩罕古神祛除了邪祟!願這邪祟之軀供養真神,叫真神法力無邊!”

唐荼荼死死瞪著那群妖魔鬼怪,氣得踹倒了自己的椅子。

“這不是受洗!這是邪|教祭典!”她罵道:“這是狗屁幻術表演,這是邪|教!”

身前與身後一群影衛呆滯地轉過臉看她,眼神空茫,跟著喃喃了一句。

“……邪|教?”

這是全中招了?

唐荼荼踢翻椅子,兩手並用,在每個影衛頭上狠狠呼了一巴掌,她自己眼睛也花,全拍人腦袋頂上了。

她一邊毫不留手地打人,同時腦子轉得快到極致,從一腦袋擰成麻繩的毛線團裏揪著理智往出扯,很快理清了邏輯。

掌櫃的前頭驚嘆說“這東西好純”,興許是因為純粹的毒香才是甜香!而混著竹芯和木粉的香,底下又是白磷又是黑霧,又是悶潮味、汗臭味的,各種味道混在一起,空間又這麽大,那股子甜香就淡得聞不著了,竟然騙過了她的鼻子。

“醒醒!進了賊窩了!再睡就睡死了!”

唐荼荼遇到危險時的力氣騰騰而出,她這幾巴掌下去猶如鐵砂掌,直拍得影衛們天靈感都仿佛被削平了一塊,各個捂著腦袋痛呼,立刻從毒煙制造出的幻境裏掙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