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3/3頁)

唐荼荼:“哎!”徹底松快了。

宮裏嚴防死守,還沒信兒傳出來,只是那麽多人赴宴,那麽多人被牽扯其中,怕是瞞不住的。

父女倆心照不宣地揀著好話說,說宮宴多繁華、禦膳多好吃,找不著茅廁多苦惱,直聽得全家人樂不可支,把宴上的事兒蓋過去了。

當夜,唐荼荼吃完飯剛回房。

篤篤,篤篤。

窗上敲了兩聲,傳信的、接信的,兩邊都輕車熟路了,一個面熟的影衛站在窗前問:“赴宴的王府幾家陸續清醒了,毒香也摸著線索了,殿下與大理寺的人明兒去查案,殿下問姑娘要去瞧瞧麽?”

唐荼荼:“我去。”

“那明日午時,南市碰面。”

影衛頓了頓,瞧未來的主母精神頭不好,又道:“太醫說這毒香忌憂思傷神,姑娘還是早些歇息罷。”

唐荼荼合窗睡下。

讓她惴惴不安的毒香,好像真的沒留下什麽後遺症,只是夜裏做夢多了,一個串一個的,一會兒夢到飯沒吃飽,一會兒夢到房頂漏了,她爬上房頂去補漏處,奈何手腳笨,連著一大片瓦乒鈴乓啷掉下來,落入一人懷裏。

夢裏她都在腹誹:發育年紀還沒過完呢,長這麽高……

“鐺——鐺——”

唐荼荼聽著坊門開門的鐘聲醒來,瞧了瞧天還沒亮。

她無事一身輕,又是外吏,不去工部也不用告假,於是撤了枕頭,平躺著,睡了個平平板板的回籠覺。為了個放映機伏案半個多月,唐荼荼頸椎都彎了。

這麽睡睡不沉,不過半個鐘頭就醒了。

珠珠與哥哥去上學了,母親喚了容夫人出門逛街去了。唐荼荼前陣子聽母親說了一嘴,最近在東市上踩點,尋思什麽鋪子最好上手,母親這回是正兒八經打算開個鋪子了。

“我爹呢?”唐荼荼問。

胡嬤嬤:“老爺在少爺書房呢。”

家裏讀書人多,正院一個書房,少爺院裏一個書房,牧先生每月的月錢也大多是買了書。牧先生書最雜;爹那裏的書多是五禮和外國禮節通考;哥哥還是學生,藏書多是經史子集國學課本。

大家閱讀門檻不一樣,一般看不到一塊去。

唐荼荼去了哥哥院裏,站在書房窗前瞧著。

天光透進書房,裏頭文房四寶和桌椅陳設都不多,唐老爺從小教育兒子敬惜物力,這書房布置得簡單,白墻、黑書架,顯得單調又明凈。

唐老爺捧著一本書一頁一頁翻閱著,看得很慢,左手邊還放著厚厚兩摞,博古架最頂上的兩格書全空了。

唐荼荼翻過那一架子書,印象還深。

最頂上放著的全是手抄本與幼兒摹本,那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家規祖訓,還有先賢的座右銘,都是啟蒙用的,寫得淺顯易懂,叫小兒識字明理用。

教學而時習,從善如登,君子端方……許許多多的聖人言。

等到學有所成之後,這些書仍然會放在書架最頂層,以示初心不改。盡管這些書平時不拿下來看,卻如讀書人的信仰和燈塔。

眼下,唐老爺像初識字的三歲小兒一樣,翻著這些蒙學書,一字一字細讀。

自小識字,垂髫讀書,少年時,為作文章強說愁,兩腳沒邁出去京城幾回,可出城時路過農田,也要學著樂天先生的《觀刈麥》為農民叫叫苦。

寫過堆砌辭藻的四六文,寫過歌功頌德的溢美之詞,背時務和策論的時候也頭疼得想頭懸梁,唯獨少時背的“忠、孝、禮、義”刻在骨血裏,這麽些年不敢忘一字。

最後,唐老爺踩上高凳,拿起拂灰撣子,把西墻上那幅裱字沾著的細灰拂去。

那是建書房的時候,他親手給義山題的字,當兒子的座右銘。

——夫志當存高遠,慕先賢,棄凝滯,守篤實,立正位,行大道。

——直節勁氣,身正坦蕩,此為君子上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