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頁)

唐老爺竟順著這個錯,下意識地往朝官上想了。

沒多久,他一拊掌:“長楹!可不就是蕭太師——蕭長楹麽?”

唐荼荼:“誰?”

唐老爺道:“兩朝太師蕭長楹,真名不知,就這麽一個字,是太師自己起的。”

“‘楹’是屋前柱、房上梁的意思——聽聞老太師考上狀元那年,他頭回穿上官袍、站上金鑾殿的時候,自陳‘願做櫞桷之材,做撐起盛世的一根小小梁柱。’”

“爹爹十六那年考鄉試時,就是蕭太師作主考官。那時他已經官至大學士了,主持科考多年,稱一句半朝座師不為過啊!”

提起那位老人家,唐老爺敬佩不已。

唐荼荼的表情寸寸裂開,她也想起來,這位蕭太師是誰了。

她甚至還去參觀過他的園子!走過他布下的八卦陣——二殿下如今的府邸,就是蕭太師的舊宅啊!

瞧閨女眼睛一眨不眨,明擺著還想細聽,唐老爺接著道。

“四年前,蕭太師八十高齡,乞骸骨辭了官,回了江南老家,前年九月溘然長逝於蘇州。信兒傳到京城,國子監領頭罷學三日,在講學壇設了奠儀。”

唐荼荼像被打了一劑強心針,胸口撲騰撲騰地跳得飛快,這不……跟江茵是同一個時間走得麽……

她冥冥之中冒出一個從來不敢想的念頭,甚至不敢把情緒帶上臉,飛快拿理智撲上去蓋住了這簇小火苗。

她僵著舌頭問:“蕭太師生前做了什麽?”

唐老爺:“那可了不得了。蕭太師是三元及第的一甲出身,寒門貴子,做官之後一路平步青雲,他是兩朝帝師,咱們皇上都是他的學生。”

唐荼荼理智蓋不住那簇火,熱血跟著滾燙起來:“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他做了什麽出名的事?”

操辦蕭太師喪禮的時候,禮部派了幾個官員下江南,去做白事知賓。唐老爺那時剛入禮部,做了許多準備,悼詞都寫了一沓,可惜彼時僅僅是個六品小官,尚書大人沒用他。

他對蕭太師功績倒是知之甚詳。

“太師三十來歲時候,請旨在大理寺籌建法典部,從民間選了一群有識之士做門生,集思廣益,用十年時間編撰了一套《民法典》,當時很是熱鬧過一陣。”

唐荼荼急迫問:“都有哪些法?”

“哪些法……”唐老爺很是費勁地想了想。

他考鄉試的時候正趕上這陣風,時務策題出了一道又一道,唐老爺還背過不少,再好的記性,二十年過去也記不清了,只記得些大類。

“有人權法、刑法、商法、稅法、婚姻法,還有什麽講土地的、講治安秩序的、醫藥衛生的,足足二十多冊。太師多次抱著那幾箱子法典請旨,想讓先帝爺叫官書局大量版印,送往天下各州府,衙門只需照本宣科。”

是個法學生麽……唐荼荼基本能斷定。

她幾乎要笑出聲:“先帝爺真乃聖明之君!”

唐老爺古怪瞧她一眼,話風急轉直下。

“先帝爺脾氣剛硬,采諫了他那套兩稅法,別的挑挑揀揀用了幾條,大部分都沒用——尤其刑名、人權那兩套法,先帝斥其為‘婦人之仁’,說無酷刑何以治民?叫蕭太師重新編撰。”

唐荼荼愣住了。

唐老爺道:“直到今上登基第二年,大赦天下,為彰顯聖德,抽著余下的法令用了幾條。咱們皇上崇儒重道,慈悲為懷,多次在朝會上盛贊這套法典,視為聖人言。”

唐老爺說著說著,心潮有點澎湃。可一擡頭,竟看見閨女蘊了兩兜眼淚,一雙眼裏淚花晶瑩。

唐老爺怔了一怔,手忙腳亂地湊上去:“荼荼怎哭了?哭什麽?”

唐夫人比他動靜更大:“荼荼哭什麽呀,你爹這不講故事呢,傻孩子,聽個故事哭什麽。”

唐荼荼接過唐夫人遞來的帕子,揉了一把眼睛:“眼睛糊了。有哪些法令,您給我說說?”

唐老爺叫她分了心,心不定了,揀了幾條瑣碎的,大致講了講。

“有禁止奴仆勒買——以前奴仆都是家生子,爹小時候,家裏的奴仆還都是買來的。那時講究‘寧養家生犬,不養外姓奴’,像唐大虎,唐管家都是賣了身,跟咱家改了姓的——皇上登基以後,不讓奴仆賣身了,天下全成了雇仆。”

“再如,禁私刑——從宮裏到達官貴族家中,不得給奴仆私設刑罰,有事直接報官。”

唐夫人插了一嘴:“街上的小攤兒販不用過稅,官家說販夫販婦不容易。窮人家裏沒有丁壯勞力的,還可以去官府報個貧困戶,每月申領米布。”

他倆人叫唐荼荼兩滴眼淚給嚇著了,想起什麽說什麽,噼裏啪啦倒出來一兜。

……

聽了小半個時辰,唐老爺和唐夫人終於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關於蕭太師和蕭家的事兒倒幹凈了,翻來覆去說了兩遍,一點新的都倒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