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轉念一想,就算看清了,自己大概也是認不出來的,年代相隔太久遠了。

她顧不上細看,華瓊已經催促了好幾聲。華瓊不走,府裏的四輛馬車也都綴在後邊等著,把橋擋得嚴嚴實實。後頭的車馬全被她們一家截住了,好幾個趕車的漢子臉上都露出了怒容。

“來啦!”

唐荼荼快步跑回馬車上,被華瓊呲兒了好幾句。

“娘,你別氣,我下次不跳了。”

她眼神純良,乖乖認錯,心裏卻把城墻數據記牢實了,覺得這趟下車看得還算滿意。

不愧為皇都,內城墻防守尚且如此,不知外城墻更是如何的威風了。

出了西城門,路就寬敞多了。

城門腳下還支著些茶寮馬棚,走得越遠,這些就看不到了,只在道路的三岔口上支著幾頂瓜棚,有附近的村民看攤兒,擺一地西瓜,賣得也便宜,供趕路人解渴。

這是官道,往來旅人不少,客商也時有得見,多的十幾人結成馬隊,少的三兩個,趕著騾馬車、挑擔的都有,還有裝束落魄,一點也瞧不出身份的人。

馬車又走了一個時辰。

剛開始看見往來旅客和兩側風景,還覺得稀罕,看得多了就沒意思了,唐厚孜和珠珠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

唐荼荼絲毫不覺得困,她按著馬車速度和行進時間,估摸路程,又照著兩側山勢估摸方位,她腦子裏,一幅不夠精準的官道地圖徐徐展開。

等回城時,這條道再走一遍,地圖就差不多能成型了。

走了大約二三十裏地,下了官道,村子就越來越多了,路兩旁立著些村碑,王家村、趙家崗的,姓氏在前,明顯都是一脈相傳的血緣村落。

唐荼荼忽然奇怪起來:“娘,姥爺哪兒來的地啊?”

華瓊昏昏欲睡,正犯困呢,就聽著這麽一句。華瓊睜眼笑道:“你倒是什麽都好奇,什麽都能想得著。”

華姥爺是從天津府舉家遷過來的,但這“舉家”,也只是帶了妻兒老母。天津富庶,華家兄弟們一個沒跟來。所以華姥爺在京城這邊無根無土,無親無族,孤零零的一家。

老人觀念,沒地土、沒家祠便不算家。早年,華老太爺就一直對這事兒耿耿於懷,後來發跡了,頭一件事就是安置農田地土。

內城裏邊花銷大,進項卻也多,但凡會點手藝的,找對了門路,錢就跟天上掉的一樣,好賺得很。而坐落在天子腳下的村鎮,往往窮不到哪裏去,是以京郊村鎮的地主與富農,攢夠了錢,多數都要攜家帶口往內城走。

外城大片農田荒了下來,有親戚朋友照料的,就托付給親朋幫忙種著,沒人照料的,也能雇人去種。可田間地頭,一年到尾賺不了幾個錢,很多進了城的農戶不願意麻煩,多數要把家裏頭的幾畝地賣給別人。

比如城西的張家屯,裏正家的兒子最出息,在京城裏開了家喜轎鋪——給新嫁娘做喜轎的,連吹打鼓號、唱喜迎賓、喜服霞帔、鬧洞房,一趟全包攬了,賺得盆滿缽溢,幾年裏生意翻了好幾番。

一家發跡,惠及全村,慢慢地把村裏的青年、婦人都帶去城裏做活兒了,張家屯在這幾年裏,走了一大半人,地全空下來了。

華老太爺瞅準時機,在張家屯買下了二百畝的地,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地主。

這二百畝裏邊,有百畝的良田,還有百畝的旱地,村民糊弄他這個外人,連著山腳跟下那塊沒人住、也沒人種的田,也全劃給了他。

華老太爺絲毫不嫌棄,管那田地是肥沃還是貧瘠、挨山還是挨水,他都樂意,也不跟村民爭執,高高興興地覺得自己有家了。

華瓊笑道:“你姥爺呀,恰恰是對山腳那塊沒人要的地最滿意——那塊地北高南低,背山面水、負陰抱陽,是個十足的好墳地,將來往邊上建個祠堂,一下子全齊活了,子孫後人都不用挪墳了。”

“於是高價雇了村民,硬是把那塊荒地墾了出來,種起了糧食瓜果蔬菜。”

華家平時住在城裏,不來鄉下住,沒那麽多人照顧田地,便全交給村民打理,也不跟村民們算佃租,每年只收華府全家人的嚼用,除了自家吃的,剩下的糧食瓜果全留給佃農。連地稅都全是華老太爺自己在交的。

一副“地隨你們種,我百年後能埋進來就行”的架勢。

華瓊:“村裏頭的大事,你姥爺從不摻和;村裏頭有什麽難事了,裏正就進城去找你姥爺,他出錢出得利索,給村裏修路、建張家族學,你姥爺都要掏好多錢。”

唐荼荼:“……”

這哪裏是地主,簡直是個大善人。

——鋪子不分旺鋪與否,一家一家挨著買,買下來再租出去;田地不分肥瘠,全買到一塊,自家的田交給村民種,還不收佃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