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唐荼荼笑起來,隔著門哄了她兩句:“沒事沒事,露了個肩膀罷了,誰也不知道的,你還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屋裏沒聲音,小丫頭鬧脾氣了。唐荼荼搖頭笑笑,說完就要回自己屋,剛擡腳邁出一步,瞧出了不對。

院北頭,她的那間私庫房,竟然是亮著的,裏頭有一道長影,映在窗上。

有人?!

唐荼荼寒毛一下子豎起來了,悄無聲息地貼過去,確認自己沒看錯,盡管那道影子一動不動,可明顯是個人形。

身量高,上身輪廓寬,還是個男人?

家丁都在外院住著,內院就哥哥和爹兩個男人,誰會在她的院裏?

唐荼荼越想越悚,記起前幾日天井上蹲的那個賊,不敢再等了。

她撿起墻邊一根扁擔——給珠珠架秋千時打頭樁用的——慢騰騰朝著庫房走了過去,站在門前長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沖了進去。

裏頭果然是人!

還不止一個,墻角還站著一個,都穿著一身黑!必定是賊人!

唐荼荼抄起扁擔就朝著房中那人的胸口擊去,用盡了力氣,她那時有時無的大力竟在這當口詐屍了,在兩臂間流轉起來。

這一下砸不死,也得砸他個動彈不得。

房裏的人一動不動。

可扁擔揮起的那一瞬間,身後似有兩道輕飄飄的風聲落下,刀鋒出鞘聲幾乎是貼著她的耳邊響起。

唐荼荼心裏一咯噔,反應快到了極致,橫杆回擋,“鏘”得一聲,撞上了一把刀。

那扁擔是截爛木,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她的揮勢剛極迅極,竟生生震折了影衛的刀。

影衛目光驚異起來,飛快棄刀變為擒拿手,一邊一個地,鎖死了唐荼荼兩條手臂。

從小習武的人,不是她一個半吊子能撼動的。一把刀穩穩當當架到了她脖子上,再一動,就是人頭落地的命。

站在輿圖前的少年總算轉過頭來。

屋裏燭台點了十幾盞,在這能晃瞎人眼的明亮中,唐荼荼總算看清了他的臉。

是一張十分英俊的面孔,上下半張臉似能割裂開看,眼角眉梢都淡極,那雙眼睛古井無波地看著她,似有佛相;下半張臉如同鑲了個冰殼子,罩在臉上,頷骨收得極緊,唇抿成一線,眼裏的溫和全都幹凈利落地收進那個殼子裏。

好相貌,好氣質,還叫那身黑帛衣,束出了一截好腰身。

這位二殿下肩背舒展地站在那兒,負在身後的手白凈,一身貴氣渾然天成。

一開口,說的話也貴氣逼人。

“你私繪輿圖,窺探布防,當街擄人——”

晏少昰垂眸,省視著她手裏的扁擔,慢悠悠補了四字:“行刺皇子——好大的膽子。”

唐荼荼僵成了一塊石頭。

“面我不跪?”

唐荼荼松開手,把扁擔扔下,全身僵硬地跪下了。

晏少昰掃她一眼,繼續盯著她掛在墻上的白絹看,目光一寸一寸挪,擡手在輿圖上圈點。

身旁有拿著紙筆的影衛,他圈點一處,影衛謄錄一處,足足畫了十幾張紙。

半晌,把那圖上顯眼的標記都錄了下來,可細碎之處仍有許多遺漏,今夜是看不完了。

“擡頭。”晏少昰道。

唐荼荼人在屋檐下,只能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她見二皇子指著墻上的輿圖問:“我盛朝沒有這樣畫圖的方法,你是哪裏人氏?”

唐荼荼喉嚨幹澀,可心卻不怎麽慌,她把自己的來歷背得清清楚楚:“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氏,外祖家祖籍山西。”

晏少昰又指著圖上一些“3、6、12”樣的字符,“這大食數碼,你從哪裏學的?”

“書上看來的。”唐荼荼細聲細氣,爭取把自己凹成一個完全無害的小姑娘:“書館裏有很多藩人的書,多是原文,加了注解的書不多,但也能找著些。”

晏少昰:“你圖上尺寸嚴密,各坊大小長寬不一,長者三百七十余丈,短者一百八十余丈,城墻河道尺寸更大,憑你一人之力如何測得?”

“數磚……”

“嗯?”

“就是數磚頭,坊裏鋪的都是青石磚,每年翻新,磚頭大小幾乎一樣,小坊長八百多塊磚,按磚長算一算就知道了。”

她說得輕巧,晏少昰心中一動。時下最精明的乘積術算法,是大食人傳過來的格子算數,能算得最大的,也不過就是百數乘百數,再多,便只能拆繁為簡了,還需多次驗算,繁瑣至極。

而京城的術算能人都在國子監任先生,她從哪兒學會的?

他避過這一問,又指著那圖,單獨挑出了幾個獨字:“這幾個字,與我盛朝官文不同,你從哪兒學的?”

這是簡體字……唐荼荼目光微閃,這個答不出。

晏少昰也不給她編瞎話的時間,一問一問之間幾乎不停頓:“你窺探崗樓與城防,打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