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窈沒看見長孚, 但從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她就察覺到他的存在,她心想他果然還是他。

長孚是很冷漠的性子, 但他對瑤山生靈都抱有一種使命感, 如同章窈的身份很不得他喜歡, 但他依舊把繈褓中的她抱回了瑤山。

當初他讓章窈逃, 因為他要用自己的命換她。

現在他們兩個只是陌路人,他不可能讓章窈出差池。

長孚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開口道:“章窈,來這裏做什麽?”

他的語氣淡漠, 是章窈不常聽的質問。

她安靜低著頭,低聲道:“兄長, 我手疼。”

章窈太懂得長孚的吃軟不吃硬,和他硬著來是自找罪受, 她一向只挑最優解。

但長孚沒松手, 淡道:“你似乎很了解我。”

她對他的這種熟悉,不是幾年就能做到, 可他們之間,沒有那麽的熟稔。

可長孚很久以前就隱約有這種感覺,他只是不反感。

章窈垂眸道:“兄長是我在世上最敬仰的人, 我不想讓兄長生氣。”

身後的男人頓住, 慢慢松開手,章窈也揉著手腕,退開了一步,後背靠住墻, 朝守衛那邊看。

去後山的路上有山門, 隔著一個拐角, 守衛沒發現他們這邊的動靜。

章窈心想小帝君啊小帝君,這場渡劫挑在她的記憶裏,明擺著為難的人是她。

長孚性子冷,但好的是能聽得進別人話的。

可要是跟人提起這個世界不過是個幻境,別說是他,章窈自己都不會信。

她在助小帝君,目的不是幫瑤山。

章窈背靠住了墻,擡眸道:“我答應過兄長的事,從來不會反悔,為族中做的事,兄長也不必擔心我會食言,我只要見見小鳳凰,和它說兩句話好了。”

長孚的視線停在她身上,她不像是在說謊,看起來是不怕獻祭這件事。

就連長孚自己的直覺都在告訴他,可以相信她。讓他自始至終都無法忽視的一點是,他無緣無故覺得她可信,這不是他的性子。

適時兩只小麻雀飛過來,停在章窈肩膀上,她擡起手,有只跳到了她手指上,似乎要帶路。

她擡頭看長孚,眼中有騏驥,希望長孚能放過放她一馬。

長孚沉默許久,在想她為什麽篤定他不會拒絕。

但他沒問,只開口道:“僅此一次。”

章窈忍了笑,她早知道他在她面前的嚴厲,都是假的。

不管他這句僅此一次是否是真心,章窈還是回道:“我只見它一面就好,就算大祭司說它是不祥,我也想看看它,兄長若不信,可以隨我一同前去。”

長孚慢慢點了頭,他是不信。

章窈來到幻境,故意疏遠長孚,便是不打算引起他的注意。

她沒想到還會有個大祭司出來。

小黃鸝鳥剛才飛著飛著,就聽不見章窈的腳步聲,飛回來一看,就看到她被長孚反握住手腕。

它立馬嚇得縮了頭,停在樹枝上,祈禱長孚看不見它。

但許久都沒動靜,它又慢慢伸出一個頭想看看情況,看到章窈跟在長孚身後,走了出來。

看起來似乎沒什麽事了。

小黃鸝猶猶豫豫,最後小心翼翼飛了章窈懷裏,章窈頓了頓,只抱著它,當著守衛的面,硬著頭皮隨長孚進了後山。

她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僅是關於小鳳凰,還關於她自己。

……

小鳳凰吃下大祭司丟來的草藥,就已經做好了會發生一切的準備。

但它醒來看到身上被剪斷的翅羽和尾羽,還是崩潰了。

它瘋狂啄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把醜亂的羽毛都啄掉長新的,但它的鳥喙啄不去。

就像是被設下了禁制,小鳳凰崩潰至極,腦子裏告訴它,它只能維持這副難看的模樣。

是大祭司,他沒準備再讓它重新長好翅膀。

小鳳凰顫抖著身體,看著四周。

籠子放在懸崖祭壇上,明明是黑夜,這附近卻亮如白晝,前邊的大祭司在等著最好時間施法。

似曾有過的畫面讓小鳳凰爪子發涼,它狼狽趴在籠子裏,眼睛盯著大祭司,胸口裏有一陣遏制不住的怒火。

冷靜,冷靜。

鳳凰之火能燒燼萬物,但小鳳凰現在能吐出來的,只是沒什麽用處的小火焰。

等待章窈成為它唯一的支撐,可它又顫抖地害怕章窈會因為它的醜陋而拋棄它。

它不好看了。

比以前所有的時候都要不好看了。

它腦袋變得偏激起來,瘋狂撞著籠子,沖不破大祭司為它設下的結界。

等到它撞籠子撞得滿身是血時,大祭司才被侍從提醒一句而看向它。

他搖著頭對它道:“你很快會解脫。”

小鳳凰身上的血沾濕了羽毛,血淋淋,它站都站不穩,只想再繼續一次。

它要闖出去,要去跟章窈報平安,然後躲起來。小鳳凰無法接受這樣難看的自己,更無法想象要是自己以後要是一直維持這副模樣,章窈會怎麽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