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祁一檸把唐北檬送到了醫院。

幸好附近的醫院不遠,打個車十多分鐘就到了,晚上只能送去急診室。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發燒還有點低血糖,等下輸個液退燒就好了。”急診科醫生動作很快,檢查了幾下,給了祁一檸一個準確的答案。

“醒過來之後再吃點東西,你先去繳費,然後領了藥,這邊就會有其他護士過來輸液。”

“對了,青黴素過敏嗎?”醫生問。

“不過敏。”

祁一檸答得果斷,急診科醫生點點頭,沒再說些什麽就急匆匆地走了。

祁一檸去交了費,領了藥,回來的時候唐北檬已經被推到了病房,護士正準備輸液,回頭看她來了,隨口說著不容拒絕的話,

“正好,你來了,幫她把外套脫了,然後把袖子擼起來,準備輸液。”

祁一檸不能不答應。

她走到床邊,目光落到唐北檬身上,靜悄悄的,顫著指尖把唐北檬的外套脫了下來。

動作很輕,氣息卻很熱。因為唐北檬在發燒。

很燙,任何一處皮膚都發著燙,連帶著祁一檸不小心碰到的指尖也跟著燙,濃密蓬松的頭發也被汗水沾濕了不少,一縷縷的,貼在白皙脖頸和側臉皮膚上。

袖子擼到手腕處,祁一檸怔了幾秒。

“愣著幹什麽呢?”護士已經拿好了棉簽,催促著,“趕緊的,擼高點。”

“哦好的。”祁一檸回過神來,應了一聲,目光移了開來。

護士沒含糊,拍了拍唐北檬白白凈凈的手背,塗了些碘伏,深棕色的液體暈在白皙皮膚上,利落幹凈地紮了針進去,包好。

“好了。”護士擡眼看到祁一檸的時候,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彎了一下,開口的時候帶著點笑意,

“人都睡過去了,眼睛也沒睜開,還給她遮著做什麽。”

祁一檸愣住,眨眨眼,眸光淡了許多。

覆在唐北檬眼睛上的掌心僵了一下,似乎能夠感覺到掌心下輕輕顫著的睫毛,有點癢。

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拿了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她要是睜眼的時候看到自己挨針的話,可能會哭。”

護士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空氣很安靜,因為最不安靜的人睡著了。

“她是不是很奇怪,也很嬌氣?”祁一檸不知所以地問了這麽一句。

護士被祁一檸問愣了,把手上東西收拾了,出去的時候笑了一下,“正常,小朋友不都這樣嗎?”

“你等下可以找個毛巾給她擦一擦汗,然後守著這幾瓶藥,藥沒了就按鈴喊我。”

“好,我知道了,謝謝。”祁一檸松了口氣。

護士走了。

祁一檸視線停留在唐北檬臉上。

睡著的唐北檬很安靜,也很脆弱。

一旦眸子裏的朝氣和清甜被掩蓋,唐北檬看起來就很易碎,像是躺在玻璃櫃裏的瓷娃娃,一碰就會碎。

可一旦睜開眼,唐北檬就會用那雙清亮如星辰的琥珀色眸子和專屬於唐北檬的邏輯,告訴你:

愛哭和愛笑,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遇到事情愛哭,和哭過之後還是要堅持不放棄,一點也不矛盾。

祁一檸盯了唐北檬一會,走了出去。

*

唐北檬很熱。

她知道大概自己又在發燒了,也知道自己應該是被送來了醫院。

但奇怪的是,她睜不開眼睛,也不想睜開眼睛。

每次發燒的時候,她總是夢見自己在圍著操場跑步,一直跑一直跑,邊哭邊跑,從眼睛裏流出的淚水,比身上的汗水還多。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有著這麽一個奇怪的習慣。

此時此刻,她照例在夢裏跑步。

一圈一圈,累得要死,但腦子不允許她停下來。

為什麽在夢裏跑步都要這麽累?

她不明白。

但後來,她實在是累得不行,在紅色跑道邊上蹲了下來。

獨一無二的初秋夜晚,拂在臉上的風都是熱的,吹得道兩旁的樹葉簌簌作響,又悶又熱,頭頂是燦爛交輝著的繁星。

她就蹲在路邊,想歇一會再繼續跑。

直到,一雙白皙幹凈的腿出現在眼前,穿著黑白基礎款的高幫帆布鞋,線條幹凈流暢。

本來是跑著的人,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帆布鞋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走路姿勢很標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這個人的背有多直,軍訓的時候肯定也是標兵吧。

“同學,你在哭嗎?”

冷清幹澈的嗓音,似乎給這個悶熱的夜晚帶來了一絲清涼。

唐北檬晃了一下肩膀,擡頭,眼底瞬間染上了一層霧氣。

面前站著一個身姿筆挺的人,白色短袖黑色短褲,一雙腿又長又白又直,個子很高,黑色長發,眼眸清亮明澈,沒什麽表情,鼻梁高,皮膚白,五官濃淡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