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燕翎很快回來了,主仆二人裝作沒事人一樣,如霜將衣物備好就退了出去,燕翎照常先去沐浴,寧晏時不時去外頭問管事的話,等到她洗漱換上寢衣回到內室,燕翎躺在裏側看書。

寧晏也不知他要看多久,立在塌旁,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宮燈,輕聲問道,“世子爺,您要喝茶嗎?”

燕翎正在看行宮的地圖,擡眸看了她一眼,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眉目如畫,亭亭玉立,唯獨臉上沒什麽表情,又或者她一貫是這副模樣,不溫不火。

冷不防想起上回她對那表兄嫣然一笑,心裏莫名不是滋味。

“我不看了,你滅燈吧。”將地圖往懷裏一收。

寧晏心安理得吹了燈,她伺候過燕翎兩個晚上,燕翎夜裏並無起夜的習慣,也不會喊水,幹脆將那盞玻璃燈也給吹了,她不喜歡留燈,容易睡不著。

翻身上了塌,鉆入自己被褥裏。

躺著時,恍惚想起今日忙了一日,忘了換一床厚被子,這一夜怕是又要哆哆嗦嗦過了。

正要閉上眼,聽到身後傳來燕翎低沉的嗓音,

“你想去狩獵嗎?”

寧晏愣了一下,停滯片刻,翻身坐了起來。

黑暗裏,他深邃的輪廓若隱若現,仿佛能感覺到那雙眸鎖住自己。

說想,只會讓他為難。

她現在還不習慣與他袒露心跡。

“我不想去,明日正好歇一歇。”

燕翎想起今日淳安公主質問他的話,又問,

“那你會騎馬嗎?”

寧晏這回沉默的時間長了一些,嗓音有些黏住似的,“勉強會一些....”

燕翎默了一會,“改日我教你。”

寧晏極淡地笑了下,“好...”

翌日清晨,燕家各房的人早早起來,吃完早膳聚在廳堂。

秦氏穿著海棠粉的勁衫站在堂中最是打眼,燕瓚鞍前馬後替她綁護膝與護腕,

“哎呀,你輕一些,勒著我了!”

“不勒緊些,萬一掉了怎麽辦?”二少爺燕瓚嘴裏埋怨著,動作卻輕了不少。

那頭三少爺燕璟一遍又一遍替王氏檢查行囊,

“我去年發現西山河下有一條小溪,景色好的很,等會我帶你去....”

“你怎麽沒備跌打的傷藥?”

“水囊小了,再多裝一些,”燕璟喋喋不休的,王氏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茫然望著丈夫,“這麽麻煩嗎?要不我不去了....”

燕璟聞言頓時一咬牙,改口道,“哎呀,不麻煩不麻煩,這樣,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陪你便是。”

四少爺燕珺在一旁傻呵呵插話,“三哥,你不是要奪魁嗎?你陪著三嫂遊山玩水,還怎麽奪魁?”

燕璟瀟灑一笑,“博你三嫂一笑,可比奪魁有意思多了....”

燕珺愣了一下,連忙撲過去拽住那張神臂弓,“既如此,你把這神臂弓給我!”

“做夢!”燕璟毫不客氣將他甩開。

燕珺委屈地跟燕翎告狀,燕翎手裏翻著圖紙,一笑置之。

大小姐燕玥起得晚了,在那裏罵罵咧咧的,秦氏聞言連忙推開燕瓚,幫著燕玥扣軟甲與護膝,“不急不急,都等著你。”

一家子其樂融融,意氣風發。

寧晏立在門口,習慣看著這一切,看著這片她從來都插不進去的喧囂煙火。

寧家如此,燕家亦是。

燕翎在這時,回眸朝她看來,寧晏立即換上一副笑容,上前將包袱遞給雲卓,

“世子爺,您的行囊已備好....”

雲卓扒開行囊一瞧,原想看看有沒有什麽缺的,卻發現裏面琳瑯滿目,備得齊全,“夫人,您連點火的碳盒與夜明珠也備了呀?這一看就是有經驗的...”

燕翎聽到後面一句話,意外地看了一眼寧晏。

寧晏神色平靜,“萬一夜裏回不來,也有個照明的。”

雲卓咧嘴一笑,“怎麽會?世子爺隨駕,陛下必定是要回宮的。”

“有備無患。”

“這倒是.....”

燕翎瞅了瞅兩位弟妹,最後望著妻子恬靜的面容,好一會兒沒說話,

臨走時溫聲道,“辛苦你了。”

講武台號角吹響,大家陸陸續續出發。

寧晏站在白玉石欄前,張望前方的草原,燕玥如一只撒歡的燕兒跑向原野,燕瓚跟秦氏一路小打小鬧往林子去,燕璟呢,親自牽著一匹馬炫耀似的遞給王氏,燕翎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半個時辰後,整個行宮幾乎一空。

空氣明凈,湛藍的天清晰地倒映在水泊裏,派回京城取衣物的馬車回來了,榮嬤嬤安排下人一一擡入各房,寧晏搬了一張躺椅擱在天羽殿東北角的水泊旁,一個人抱著書卷沐浴在秋光裏,光線刺眼,她幹脆將書冊蓋在臉上,躺著曬太陽。

她在寧家過慣了這樣的日子,很閑適地尋找舒適的姿勢。

行宮過於安靜,風聲掠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