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次日晌午,寧晏飯後在園子散步,忽然聽到書房方向傳來動靜,她也不敢靠近,連忙讓如月去打聽消息,不一會便有回音,

“姑娘,不好了,世子爺今日受了廷仗,剛剛被擡回來的!”

寧晏大吃一驚,下意識要往書房方向走,猛地停下腳步,吩咐如月,“你快些回去,在我梳妝盒第三個屜子裏,將那盒舒緩草藥膏拿來,快去。”

書房這邊燕國公瞅著趴在塌上的兒子,面露嫌棄,嘖了幾聲,

“你這是折騰什麽?何苦跟程三那個老混賬對上?”

燕翎趴著一動不動,冷聲道,“他在軍中過於跋扈,把持了好幾個邊鎮,底下早有將士十分不滿,不能再任由他猖狂下去。”

燕國公大喇喇坐在塌前,遞了一杯冷茶給他,“你姓燕,不姓裴,你是我兒子,別為皇帝賣命,懂得什麽叫狡兔死走狗烹嗎?”

即便是親舅舅,也脫不開君臣二字。

燕翎接過他的茶,抿了一口,沒看他,“現在談鳥盡弓藏還為時尚早,陛下委我以重任,我若插科打諢,長久得了?陛下早看不慣程王爺,將我安置在這個位置,便是讓我做他手裏的劍。”

忽然想起什麽,吩咐侍衛道,“把程王爺暗中唆使禦史狀告我的事,傳出去,讓兵馬司那些兵將知曉。”侍衛領命而去。

燕翎吩咐完,又瞥燕國公一眼,“我難道不是為了燕家?”

燕國公聽了他這話,笑了笑,摸了一把胡須,“既如此,你在吏部有門路,不若給你堂弟安排個閑職掛一掛?”燕國公倒也不是沒這個能耐,只是他聲譽隆重,豁不下臉面做這樣的事。燕翎年輕,又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做什麽都沒人說他。

燕翎斜睨著他,“做夢。”

燕國公氣得咳了一聲,“你個混蛋小子,不是說為了燕家好嗎?一家人總得顧忌著點。”

燕翎眯起一道寒光,“沒錯,一家人得顧忌著些,可二嬸嬸前幾日帶了她娘家的侄女,要送給我為妾,她老人家怎麽不顧忌寧氏?”

燕國公瞪了大眼,“有這回事,”登時面色一沉,“我定修理她。”

這時,雲卓貓著身進來稟報,

“世子爺,夫人在門外,給您送了藥和蓮子湯水來。”

燕國公趕忙一溜,“我從後門走。”

寧晏來到書房外,將藥與蓮子湯遞給雲卓後便打算離開。

她曉得書房是重地,不敢輕易邁進去一步。

偏生雲卓說要進去通報,弄得寧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堪堪站了不到片刻,門口出現一道身影。

一身玄色的寬袍裹在身上,神情分外平靜,幾乎看不出任何被打過的痕跡。

“世子爺,您怎麽起來了?您不是傷著嗎?”寧晏連忙走過去,掃了他周身一眼。

燕翎反而從門檻內跨了出來,走到她跟前,語氣十分溫和,“無礙的,陛下只打了我十板子,而且廷仗的錦衣衛都是熟人,看著嚇人,實則沒什麽重量,我不過是一點皮肉傷...”

寧晏擔心他騙自己,轉念一想,她有什麽分量值得他來騙,上下打量他片刻,還是不放心問,“真的?”

燕翎這回難得笑了笑,“被擡回來是做給別人看的。”

寧晏這下是信了,“不管怎麽樣,藥還是要上,我那個藥是從一江湖郎中處購得,效果特別好,您試一試。”

燕翎想說皇帝已偷偷賞了宮廷秘藥,想了想,還是沒提,點頭道,“好。”

午後的天,白雲漸漸散開,微露出一絲薄薄的藍天來。

清風徐徐,些許落英粘在她發髻。

燕翎有點強迫症,幾次想幫她摘去,卻又忍著。

寧晏沒說要進去,燕翎也沒有邀請。

“那這幾日我吩咐廚房給您做清淡的飲食。”

燕翎又說好。

寧晏不好意思讓他陪著站久了,便道,“您快些進去歇著吧,我這就回去。”

燕翎最後看了一眼她發髻上那片枯黃的葉,終究忍不住,擡手給她摘去,

“別擔心,我身子無礙。後院人多口雜,我暫時不過去看你。”

寧晏只覺得他的手在她額前一晃,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手便收了回去。

道了一聲“好”,轉身順著石徑往後院去。

燕翎看著她纖弱的背影,沒覺得不邀請她進去有什麽不對,待她身影消失便轉身回了書房。

寧晏還陷在剛剛那一點疑惑中,等繞去了抄手遊廊後面,問如月道,

“剛剛世子爺做了什麽?”

如月笑得合不攏嘴,扶著她笑嘻嘻道,“世子爺瞧見您的發髻沾了枯葉,替您摘去呢。”

寧晏頓了下,旋即笑了笑沒再做聲。

接下來三日,寧晏親自過問燕翎的膳食,吃什麽用什麽都準備極為妥帖。

好幾回如月去送食盒被陳管家撞了個正著,陳管家暗自扼腕,痛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