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容山堂這廂氣氛比往日要壓抑。

老夫人徐氏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人,今日卻難得擺起了架子,身子往引枕上一靠,看都不看二房老太太一眼。

她沒想到,二房老婦竟越過她直接與燕翎提,如今好了,丟了個老臉,連帶那孩子也擡不起頭來。虧她想得出來,也不瞧瞧那燕翎是什麽人,放著寧晏這樣的大美人沒碰,會要一個歌姬生的女人?

二房老太太沒成想是這麽一個結果,臉色白一陣紅一陣,身旁那褚嬛兒跪在地上,嚶嚶啜泣不止。

她這麽做,實則有另外一層考慮,燕翎這麽久還沒與寧晏圓房,看來是不滿燕國公的安排,趁著二人還沒感情,趕緊將侄女塞進去,倘若能生個一兒半女,今後二房與她娘家都有指望了。

要知道自從她家老頭子去世後,二房的子嗣惶惶度日,燕翎可是燕家未來的掌門人,位高權重,身份矜貴,必須牢牢抓住這個機會。

二房老太太見徐氏生了氣,只得舔著老臉討好,“嫂嫂,您也別怪我事先沒跟您商量,擇日不如撞日,好不容易見著翎哥兒就提了一嘴,再說,這事也不好讓老姐妹來擔幹系,您說是吧。”

徐氏快要氣笑,這麽說,她還得感激褚氏遷就了她?

怕是寧晏還以為她與褚氏串通一氣呢。

算了,懶得跟這個糊塗鬼掰扯,

“翎哥兒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他媳婦終究是他媳婦,弟妹以後也得掂量著些,莫要再惹怒了她。”

褚氏聽出徐氏語氣裏的敲打,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嗓音,“怎麽,聽嫂嫂這意思,將來國公府的中饋還要交到她手裏?”先前徐氏察覺褚氏意圖時,已將其余人遣出去了,此刻屋子裏也就她們二人並心腹嬤嬤。

徐氏神情讓人看不出端倪,雙手合在一塊,淡聲道,“翎兒是世子,她便是世子夫人,板上釘釘的未來宗婦,哪怕我不答應,還有宮裏那一層,再者國公爺的脾氣你是曉得的,他絕不會準許人亂了規矩。”

燕國公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宮裏那頭。

帝後和皇太後絕不會準許老二媳婦掌家,眼下還沒來敲打,不過是給燕國公府時間而已。

等寧晏生下一兒半女,若中饋權還未交到她手裏,皇太後那邊便會有旨意下來。

宮裏向著誰,徐氏門兒清。

褚氏頓時兩眼發直,

“哎呀,這可怎麽辦,”一想起自己今日得罪了寧晏,心中有些發慌,“對了,你家老二媳婦會答應嗎?”

徐氏嘆了一口氣。

老三媳婦兩耳不聞窗外事,日日吟詩作畫,幾乎足不出門,老二媳婦卻是個要強的性子,總念叨著那燕翎有巨額財產傍身,不該來貪圖燕國公府的家產,一心想替二郎把持住國公府這些產業。

徐氏頭疼地按了按眉心,“不答應也得答應,這個家還輪不到她做主。”

就是她說了也不算,終究還得燕國公拿主意。

褚氏癟癟嘴,有些悶悶不樂,

“大嫂,不是我說你,你在國公爺身邊這麽多年,功勞苦勞可是夠夠的,燕翎除了這國公府,還有那頭的長公主府,聽聞那長公主府不僅家財萬貫,更有奴仆成群,燕翎完全可以帶著她媳婦去那邊住,您勸勸國公爺,將家業給了二郎三郎唄。”

“至於宮裏,您也別怕,只要國公爺聽您的,萬事不憂,當初宮裏想把淳安公主嫁給燕翎,你瞧國公爺答應了麽?皇帝不照樣拿國公爺沒法子?只要國公爺想做的事,沒有不成的。”

徐氏被她鬧得頭疼,褚氏到底眼皮子淺了,這些大族最講究傳承,哪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除非燕翎自己不想要國公府的家業,否則,難。

寧晏次日病下了,托人來告假,徐氏聽得心神一緊,越發確定寧晏這是生了氣,這丫頭看著不聲不響的,脾氣倒是有一點。

她身為婆婆也拉不下臉面去說好話,只遣人送了些靈芝過去。

寧晏這一病,三日方好。

期間燕翎來探望過一回,偏生回得晚,寧晏又睡了,二人連個照面也沒打。

第四日晨起,寧晏想起還有最後一個鋪子不曾查賬,便帶著如月出了門。

念著先前二人有約定,出門前還是著人告訴了陳管家一聲。

燕翎中午打皇宮出來,去南城兵馬司整頓城防,路過府上回來拿個文書,陳管家便告訴他,“世子夫人今日出了門。”

燕翎解開披風的手頓了下,立在門檻內問他,“她可說去了哪裏?”

陳管家笑著回,“說是有個鋪面到了收租的時候,世子夫人親自去瞧一瞧,老奴問了如霜,說是還在銅鑼街。”

病才好又去吹風?

也不知是真病,還是心裏不痛快。

午時剛過,天際堆了些烏雲,像是要下雨。

燕翎看了一眼天色,沉默一會兒,入書房拿了文書又出了門,趁著天還未下雨,先趕到了南城兵馬司,南城兵馬司就在銅鑼街不遠處,挨著漕河,坐在後窗下能瞥見漕河上的船只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