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這年春末時,花色漸迷,此次問仙大會的一切後續,才徹底落下帷幕。

卿舟雪今日的衣著較之尋常,明顯華貴很多。

白底上壓著銀紋,玄黑鑲邊,裏三層外三層,精致非凡,但瞧起來不顯得累贅。她百無聊賴地出了宴,和幾個師姐妹坐在同一處,麻木地聽著各方呈來的祝賀。將毫無新意的話聽了百十來遍。

阮明珠小聲嘀咕道:“好麻煩。”

她別扭地束縛在自己規整的衣裳之間,坐立不安,不過也只坐立不安了一小會兒,她很快放棄了走脫,無趣地待在原地。

卿舟雪眼觀鼻鼻觀心,看不清情緒,一臉遁入空門的神色。

耳畔仙樂陣陣,余音繞梁。

眼前觥籌交錯,許許多多張面孔映入眼簾,能被自家師尊帶來參宴的人,肯定也是宗門內難得的才俊。

卿舟雪或許收到了幾分羨慕與探究的目光,她一一掠過他們的面孔。熟悉一些的是太初境的人,不太熟悉的是外宗的長老。

但是雲舒塵果然沒有來。

卿舟雪離越長歌坐得甚近,旁人還以為她是她的弟子。

她垂下目光,感覺眼前這一切都了無生趣。

大的宴席散去,人也陸陸續續走光。卿舟雪從頭到尾,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偶爾麻木地舉起酒杯,酒杯裏盛著清水。

還有一些常年與太初境私交甚好的宗門,駐足於此,久不離去。

無涯宗宗主搖著扇子,悄無聲息地打量了卿舟雪許久。

而後他拉著自己的徒弟,對越長老笑談道:“我座下有一弟子,年紀和這位卿姑娘相仿,品貌端正,資質不錯,為人亦忠厚,倘若有這等機緣……”

掌門聽著就頭疼。

連帶著其余幾位長老一並頭疼。

越長歌快要出了一身冷汗,被雲舒塵那女人知道了還得了——不得扒了她的皮,但是這家夥為什麽會問自己?難不成他以為卿舟雪是自己徒弟麽!

她訕笑著回絕:“這孩子年紀還輕,不急,此事不急。”

“也是。”那邊卻不死心,“不過多結交一些同道也是不錯的。”

這事說來甚是奇怪,絕不止有一人,倒是有許多想與太初境聯姻的,幾乎都瞅準了卿舟雪而來,變著法兒想要攀上點關系。

畢竟她年輕有為,清麗脫俗。沖著她人來的興許也有,但是更多的是為了劍魂。

越長歌只能慶幸太初境遠不至於落魄到靠弟子聯姻的境地。而卿舟雪也並未喜歡上外宗的子弟。

倘若她真是後者,雖說是自己的婚事,但卻很可能無法擅自做主。

可放眼自家宗門,這倒是沒有太多利弊講究……嗯,這麽一想,雲舒塵為了卿師侄不被外頭那群虎狼惦記而果決獻身,真乃我宗之楷模。

越長歌在心底裏欣慰地想。

卿舟雪眉梢蹙得越緊,再熬過了片刻,她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勉強從其中脫身。

剛一從側門溜出去,清冽的山野空氣盈入鼻腔,卿舟雪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感神清氣爽。

她走著走著,腳尖又不自覺朝著鶴衣峰回去。

卿舟雪剛開了門,一只花影子便竄了回來。她低頭瞧了瞧阿錦,只見它壓低了身子,耳尖放平,喉嚨裏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

怎麽?

卿舟雪瞧它一臉戒備的模樣,自己也不自覺拔出了長劍,往草木幽邃處緩步走去。

的確是有人。

除了雲舒塵以外,有外來者。

她將腦袋探過一個墻角,發現涼亭之中坐著兩個女人。

雲舒塵正對著卿舟雪這邊,另一個瞧著也隱約有些眼熟。

師尊似乎在和她談著什麽,神色淡淡。

卿舟雪放了心,她將清霜劍收起來。

她走向涼亭,繞過來一看,發現那女人的面容……甚是奇怪,也不知道美醜,又記不住五官。

只要將眼神挪開,就自然地忘了方才看到了什麽。

卿舟雪那日在流雲仙宗時,理智幾乎全無,她並不記得太上忘情長什麽模樣。

但是那個冰洞裏清冽的聲音,再次響在耳畔時,卻讓她神色一凝,驀地睜大了眼睛。

雲舒塵瞧見了她,頷首道:“過來坐。”

卿舟雪挨著師尊坐下。

她知曉這位祖宗會過來,但是並不知曉太上忘情竟然會在此處候著她,況且還和雲舒塵一言一嘴聊了起來。

雲舒塵只是和她隨意談了談仙宗的事情,旁的並未多問。

她也知曉,估計很多實話,太上忘情只有等到卿舟雪來了才會明言。

“顧若水那孩子,老祖為何要指認她是劍魂?”

這一句算是旁側敲擊。雲舒塵斟了一杯茶,甚有禮貌地給她遞了過去。

太上忘情的目光再次落回卿舟雪身上,她平靜道:

“劍魂轉世,當年被修士算出,引起了一大動蕩。為了護佑她安穩成長,我便另收了一名弟子,指認為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