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卿舟雪推門很輕,還是難免發出了一些聲響。

雲舒塵正對著鏡子梳發,她的指尖尚繞著一縷,拿到身前來,向前梳去,目光順著擡了起來,正好投到卿舟雪身上。

她把梳子放下,倚在桌邊,柔聲問道:“這四年怎麽樣?夠靜心麽?”

“閉關修行,會比平常快上一些。”卿舟雪即答道。

雲舒塵側頭打量著她,四年的清修生活,似乎把她眉梢眼角好不容易沾染上的紅塵悉數洗去。

估計是一心向道去了,看起來進益還不錯。

卿舟雪出關的日期的確選得巧,偏生是卡在了十年大比這一日。雲舒塵今日在主峰忙了整天,身心俱疲,只想睡覺。

她不得不壓下烏七八糟風花雪月的心思,終於等著了卿舟雪,早會周公。

自卿舟雪那邊看來,師尊和她敷衍地聊了幾句,便熄燈睡下,似乎有點冷淡。

雲舒塵半夢半醒時,感覺唇上被軟軟地親了一下,而後又幾下。她笑了一聲,聲音像是喝醉了酒:“這又是來討藥吃的……醋壇子。”

今日心情有點復雜,卿舟雪發現和師尊親近一下,便能將那股子感覺“蓋”過去。

雲舒塵四年未近女色,本是很想念她,但的確困得睜不開眼睛。她一邊無法拒絕,一邊又想睡覺,屬實是煎熬得很。

後來她索性放任自流,半夢半醒地,由她去了。

自打余英進了師門,卿舟雪總覺得行為舉止有些拘束。

她不習慣在人前做出一些親密舉動,於是已經很久沒有再牽過師尊的手。

何況是夜間,為了不面臨那小丫頭的疑問,每每都是待余英歇下以後,卿舟雪再悄然走去雲舒塵房內。

今夜子時,雲舒塵又聽見門外有些動靜,她勾著唇,隔空一指,趕在卿舟雪開門前,將那門徹底鎖死。

門被推了一下,發現沒推開。而後又被試探性地推了一下。

某個姑娘似乎是在外面疑惑了一會兒,而後她巡視一周,發現窗戶仍是開著,於是仗著身法輕便,一手撐著窗沿,如一只燕子般,很快滑了進來。

待她落地,將衣擺一斂,擺在窗前的花瓶晃了晃,而後被她轉身一指極快地抵穩。

羅帳之中,傳來一聲輕笑。

“在自家地盤上,卻整得和私會一樣。”雲舒塵放下手中的書,她嘆了口氣:“不過也好,畢竟余英還小。”

“當時我聽師姐也是這麽說的。常人許會覺得有點逆倫。我是怕師尊被她問起,到底不好回答。”卿舟雪走過去,坐在床邊,脫掉鞋襪。

“你不怕?”

雲舒塵偏著頭問,卿舟雪搖了搖頭,興許是覺得師尊的面子比她的重要一些。

“其實若廣而昭之於天下,”雲舒塵揉揉她的腦袋,“你受到的非議會更大一些。太初境門風寬松自由,可論他處,並不都是這樣的。”

天下人總是對身居高位者寬容。但凡有點眼力見者,對於雲舒塵的議論總是少一些。到時候的他們閑作談資的說辭恐怕是……卿舟雪勾引自己的師長,逆倫犯上,再傳出幾條街去,便會愈發難聽。

雲舒塵想到此處,面色忽然不怎麽好。

她撫著卿舟雪耳後的發梢,指尖下滑,碰到她微涼的肌膚。

此人無論白日看著,還是就著月色看著,都這般冰肌玉骨,幹幹凈凈的——莫論如何,也不願讓她因自己,被潑得一身臟水。

肅清伽羅殿以後,她很想帶她去魔域成親,那便是明媒正娶,一切的一切,皆可按最高禮制來。

不過,那地方魔氣濃郁,面前這個天生的仙子,怕是不願涉足。雲舒塵看著她,心底不知為何,泛起一絲難言的酸澀來。

那雙眼睛轉了過來,凝視著雲舒塵,忽而淺淺地彎了一下:“既然無可避免,自讓人家說去。”

“不過,確實是有些奇怪。”

雲舒塵的肩膀上,緩緩壓了個腦袋。卿舟雪靠著她,輕聲道:“我與我中意的人在一起,這叫失禮;聽聞人間成婚之前,他們都不認識,這反倒是禮教了。”

“既然禮教倫常這麽令人難過,作何還要守之?”

“禮對於統禦者而言,自然是好物。”雲舒塵道:“可惜大多人並不算是。”

師尊這話有點深奧,卿舟雪自己並無過多體會。她每日的生活便是修道練劍,鮮少下山,整整二十年都是就這麽過來的,入世著實很淺。

她現在做的事情,修道練劍,自己是喜歡的。她每日圍著雲舒塵,亦是因為自己喜歡師尊。又是天生修道的好苗子,自小入了仙門,沒什麽煩憂,不能體會凡人的枷鎖與辛酸,只憑著自己喜好判斷,也是人之常情。

雲舒塵忍不住又揉一下她,“你啊,何不食肉糜。”心底卻淺淺淡淡地落了聲嘆息。

自小到大,這丫頭舉動皆由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