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弟子的歷練結束的最後一日,阮明珠總算打外邊兒回來。

因為在人間需得老老實實,不用任何術法,她不知從哪兒牽了匹白馬,用以趕路。

林尋真正在山門前,手中拿著一卷弟子名姓冊,搬了一套桌椅,坐於一片樹蔭處。她隔得老遠,便瞅見了那紅衣姑娘跨著白馬,烏發飛揚,璀璨得耀眼,一路馳騁而來。

一道水幕擋在山門前。

阮明珠將刀尖點地,縱身翻下,又拉住馬匹,笑道:“怎麽,你還特地迎我?”

林尋真也微微一笑,“這一批出門的也就等你一人了。你若是不卡著這最後一日才歸,我現下早不必坐於此處。”

一張紙冷漠地拍過來,阮明珠一把接住,用朱筆往上勾掉自己的名姓,“那我可真不知道是你管這事兒。”

“不然,就偏再多耽擱幾日才歸!”她哼笑一聲。

“過期不候。這除卻能讓你去掌門殿喝一壺茶,興許再抄幾本經書外,似乎對我無甚損害。”林尋真逐漸習慣了阮明珠時刻與她擡杠的相處方式。

好歹現下真刀真槍打架時不亂來就成,其余的地方她從來懶得和這頭腦不太對勁的家夥一般見識。

“走吧。”

最後一只飛鳥也已經回巢,林尋真可以去向掌門復命了,便利落地將桌椅收回納戒,又把幾卷名冊清點一番,確認無有遺漏後,與阮明珠一路走向內門。

阮明珠牽著馬,有一嘴沒一嘴地說著一路上的見聞,林尋真聽得倒是有些新奇,短短這麽幾月,感覺她是將這大江南北跑了個遍。

“我那日隨便逛逛,又鉆了個秘境玩玩。”

阮明珠自納戒裏一掏,是一枚圓潤血紅的蛋,“碰上一只雜毛鳥非要來啄人,便將它收拾了一頓。結果那鳥死後陰魂不散地化為了這個?”

林尋真仔細看了看,只見蛋殼上花紋繁復,氣質華貴,定然不是什麽凡物。

她審慎地說:“以防萬一,你還是找長輩看一看。我看這東西來頭不凡。”

“呀,”正當此時,阮明珠隔得老遠,看見了卿舟雪的身影,訝然一瞬,又忍不住問道:“她不會只下山玩了一日,就把自己又種回鶴衣峰了?”

卿舟雪仍然在一心一意地練劍,見到兩位師姐師妹走過來,索性收了劍勢。

“雲師叔呢?”阮明珠和她打招呼時向來如此,畢竟師姐沉默寡言,唯有談到雲舒塵時話題稍多。

卿舟雪說:“她在峰上。”

“奇怪。今日又沒人陪練,你怎得一個人在演武場晃蕩。”

“師尊說……”卿舟雪將劍橫起,以手指貼著劍身,拭去那一層薄霜,“我術法的範圍逐漸擴大,用劍時不得不會凍到一些物什,比如她種的花在反復凍融之間,已經死了兩盆。因此我來此練劍。”

“……”

金丹跨元嬰正是一個特殊的時期。

在金丹期之前,劍修的打鬥方式總是鏗鏘相碰,樸實得如輕功好一些的武夫。

在此之後,丹田日益充盈,術法也齊頭趕上,不再局限於三尺之內。

阮明珠先是好笑,原來雲舒塵還有侍養盆栽的愛好,而後又忍不住大嘆一聲,“師姐已經這麽厲害了,我得趕上才好。”

她手中捧著的蛋實在過於矚目,卿舟雪盯了那血紅的東西半天,“這是何物?”

“不知道。我打算送給我家雕來孵了。”阮明珠說,“孵不出來就請你們喝蛋湯。”

“萬一是什麽大機緣,你別胡來,未下定論之前不要……”林尋真一聽她說話便頭疼。

阮明珠轉身跳開,架勢似乎要回峰,沒個幾瞬就竄了好幾丈遠,聲音遠遠飄來:“知道啦——你怎麽比我峰上那老頭兒還啰嗦!”

阮明珠走了,林尋真這時忍不住掀了下眼皮。

此刻日薄西山,天邊雲如火燒。

卿舟雪獨自練了一日,正準備回去,林尋真則去主殿,兩人正巧順路,便結伴而行。

“師姐這幾日忙著?”卿舟雪問道。

“是,現下不會忙了,下山遊歷一事到此為止。”

兩人聊了幾句,林尋真發覺她那冷若冰霜的師妹,在嗯了一聲後,往往就沒有下文。

可若說她是在敷衍,那又全然不像,師妹是在很專注地聽人說話。

她冷冷淡淡的,但並非凍人,相處起來又意外地隨和,只要不嫌太安靜。

林尋真以前在家中見過的人不多,但是自從入了太初境,從此再沒人在她耳根子邊念叨“女子不能在外拋頭露面”的昏話,她協助掌門有幾年,不可能所有的活兒都排到自己身上,除卻宗門特殊活動親歷親為,其余一些例行的事宜都要分散給部分師弟師妹。

這樣就不得不與他人交涉,得有些眼力見,發掘出一些幹活麻利的苗子;她還得時時揣摩掌門長老的意思,以便於做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