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頁)

酒樓內。

卿舟雪相當順理成章地蹭了頓飯,她吃飯時一向安靜,若非別人與她搭話,她約莫是不會開口的。

對面那少女無人談話,只好草草吃了幾口,便托著雙頰,盯著人半晌,眼眸動了動,挪向別處,“徒弟”兩個字堵在嗓子眼,一個都漏不出來。

酒樓裏飲酒聲,交談聲不絕於耳,較為喧鬧。興許她是相當小聲地叫了聲“徒弟”,不過卿舟雪尚未聽見。

“……聽聞,這倒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她們鄰桌坐著的幾位身戴佩劍,玉冠束發,模樣皆是修道之人,似乎是幾個同門聚一聚,聊些修仙界的八卦,“是麽?那徐家家主修煉這種邪功,日後豈能逃得過天劫?”

“唉,人這輩子,能馳騁一時也算不枉了,成仙以後的事情,誰知道?”一位修士舉杯,“不過挖人家的靈根來提升自己,這……這實乃殘暴至極。聽聞早先時徐家家主便辟了這謠,說是妖丹,不知是哪個耳朵不好使的傳成靈根。”

“我覺得也是。徐家乃修仙四大名門之一,風氣清正,我前幾年還與他們家幾個晚輩交好,都是相當不錯的。這肯定是別人潑的臟水了。”

卿舟雪剛放下碗筷,她發覺雲舒塵就此僵住了。

面前的少女眼眸微顫,驟然扭頭緊盯著那幾個修士,張了張嘴,似是有話想說。但那幾位已經酒飽飯足,起身結賬走人了,正自她面前穿過。

卿舟雪有些詫異,“怎麽了?”

她的臉色在這一瞬變得蒼白無比,低聲念著,“徐家……”

“我還有一些事。”

雲舒塵忽然站起身來,眉眼中一片冷冽,“你吃,我先走了。”

“師尊?”

卿舟雪一頭霧水,不過片刻的工夫,那少女便走下了酒樓,身影朝著原路走回去。

她不得不放下碗筷,遠遠地跟上她,只見雲舒塵摸著腰間的錦囊,頓了頓,好像是下了決心,又重回了那家青樓。

在踏入其中的前一刻,雲舒塵將袖中的一個寶珠丟在了門口,似乎不想接下來的事情再被記錄。

卿舟雪看得清楚,那正是用來留影的“憶余歡”。

果不其然,接下來,周遭的場景便開始破碎模糊。

卿舟雪又覺得三魂六魄被抽離,醒來時,耳畔傳來一道女聲,“醒醒,歷練結束了。”

她睜開眼,發覺自己仍身處方才打坐之處,而少女時代的師尊如夢一般消失不見。

越長歌伸出一只手,自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怎麽樣?你家師尊年輕時候,可是太初境的一枝嬌花呢。這寶珠還有個別的妙處,只消生人踏入回憶之中,便會由三千道法自然衍化,我估計你是可以和其中人對話的。”

“的確如此……”卿舟雪尚覺震撼,“很是神奇。”

“怎麽說也比一個人悶頭修煉來得好玩多了。”越師叔撫上自己的側臉,輕嘆一聲,“好孩子,下山遊歷本就是輕輕松松的一場玩樂,你倒好,還得別人帶著你才能不誤入歧途。”

越師叔長袖一揮,欲將她捎回太初境。

很顯然地,在越長歌心目之中,修煉不失為誤入歧途的一大重要手段。

卿舟雪終於又如願以償地回到了鶴衣峰,開始她家裏蹲的好日子。

只不過那寶珠中的回憶,臨到最後一慕,十八歲少女臉上微妙的神色,終究是被她牢牢記住。

一瞬的不可置信,一瞬的懷疑。

乃至茫然,到最後升騰又被極快壓下的恨意。

她不明白,一個十八歲的姑娘,情緒竟能復雜至此。

徐家?卿舟雪又將這二字默念了幾遍。

傍晚,師尊如往常一般,坐在床頭讀了會兒書,便尋到了絲絲困意。

她揮滅了燈火,向身側一看,徒弟那雙剔透而烏黑的眼睛,還在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怎麽了?莫不是看為師當年下山收妖嚇著了?”雲舒塵溫柔地撫了撫徒兒的發頂,“以往這個時辰,你該困了的。”

燈火一滅,各人的神色便再看不分明。

“師尊,徐家……這和我們太初境有何關系?”

她最終覺得自己猜來猜去,興許愈發離譜,倒不如直接問一問她。

師尊若是想回答,她自會回答的。

此刻窗戶也已經合上,外頭的一絲月光都難以泄進來。

卿舟雪無法觀測師尊的神色,但她聽得她頓了頓,“與太初境沒什麽太大的關系。多年前,是修仙界四大名門之一,只不過派些晚輩過來學習罷了。”

語氣平靜,漫不經心,與談起午膳吃什麽一樣尋常。

但卿舟雪知道,師尊不繼續往下,那便是不願意聊起的話題。

她的很多小習慣,也當真只有親密相處了十幾年的徒兒能夠體察到。

雲舒塵側身躺下,肩上又被卿舟雪的額頭抵住,腰也慢慢被抱住,她輕聲一嘆,“又抱著我?這樣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