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師尊話音剛落,卿舟雪便發覺四周天地變色,與那只蛟龍一起,卷入雲舒塵展開的陣法之中。

裹著內力的聲音自她耳畔蕩開,略帶飄渺空靈,“讓徒兒體會一下叱咤風雲的可好?”

卿舟雪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水流頂起,升至上空,與蛟龍平視。

蛟龍似乎隱約感覺到了高階修士的氣息,躁動不安,卻不敢貿然進攻,朝法陣邊界狠狠撞過去,自然是難以破出。

它滿頭是血地扭身與卿舟雪對視,血腥的味道讓那雙狹長的蛟目隱約發紅。

卿舟雪一下子被水流托舉到這般境地,來不及反應,眼前的黑影就猛然罩來,似乎要將她吞入腹內。

正當此時,水流悄然撤去,卿舟雪始料不及,蛟龍撲了個空,她也重新墜下,最終砸在一片兜底的水中。

如此被那股水流拿捏了幾個回合,聽得師尊的心情甚好,“好玩嗎?”

卿舟雪在死生邊緣不斷徘徊,每每都快被咬到,但卻總是差那麽一些——她就如木棍上插著一小塊肉,不斷被揮舞用來逗貓逗狗。

興許是雲舒塵終於不再執著於這種趣味,那水流忽而變得和緩,流淌於她的足底,時不時飛濺起,卸去妖蛟撞擊的力。

當一縷水柔和地繞上她的手腕,緊貼著脈搏,與她氣息相融時,卿舟雪的劍尖隨意一動,便能輕而易舉凝出一大片冰。

她忽而明悟,何謂叱咤風雲之說。

天地萬物有所長便有所短,劍修雖然甚有威力,但一般不精於控法。

她能凝冰一方面是因為清霜劍,一方面是自己算是天資獨厚,不過與雲舒塵比起來,仍然很是微弱。

冰自水而生。卿舟雪只覺隱隱之間,四肢五骸中靈力充盈,遍體通暢,與雲舒塵分不清你我。她閉上眼睛,意念所及之處,皆覆上了一層厚霜。

溫意被驅散得無影無蹤,天上地下,只剩一片徹骨的冰冷,冷到空氣都趨於凝滯。

蛟龍遊動的速度都慢了下來,牙口大張似是合不攏,冰霜甚至覆上了它的牙口。

它似乎已然意識到這塊肉並非輕易可食之物,大有放棄回撤之勢。

卿舟雪借著水流一躍而起,幾步踏過去,她俯身拔劍架勢已經擺好,手中的清霜劍寒氣甚濃,厚重地滾出一圈兒白霧,似乎要刺出一整個冬天。

蛟龍不得以盤曲身軀,閉攏鱗片,它周身瞧著柔軟,實則繃緊時則異常堅韌,它略有諷刺地眯起了眼,自信能擋下至少化神期修士一擊,全然不把眼前的小金丹放在眼裏。

那雙蛟眸中的譏諷也正永遠凝滯在這一刻。

一把碩長的冰刃無情地穿透了它的護心鱗甲,沒入血肉,甚至連骨骼也不躲不避地刺破,最後輕而易舉搗碎了丹田。

緊隨而至的是大乘期的威壓,裹著至純的冰霜,在體內轟然炸開,盤曲的蛟身頓時湮滅。

連一片灰都未曾剩下。

天上地下,也被冰霜波及,染得白茫茫一片。

卿舟雪落於地面,眼前的陣法重新散開,入眼的不再是冰雪,而是方才進去之前所見到的幽深草木,與坐在藤椅上的雲舒塵。

師尊笑道,“怎麽樣?”

卿舟雪回味了一下,點點頭,確實感覺不錯。丹田從未如此充盈過,仿佛取之無禁用之不竭,一劍能劈開重山。

雲舒塵站起身,將藤椅收了回去,負手朝她走來。而後又很自然地將手垂在身側,裝作不經意地牽住了她的手。

與徒弟相識這麽多年,竟也生了默契。那一劍化水為冰,使至柔之物化為冷硬,十分漂亮。

陣法中的一切五行變化,雖是聲勢浩大,卻需要人分出精力一點一點調控,且易於群攻,很難將力量集中於一點。

雲舒塵在偶然一試中,卻驗證了自己多年前的猜想。

她兜兜轉轉,尋覓彌補方法多年——正是陣中缺這一味利刃,如此才臻於完滿。

思及此處,雲舒塵的嘴角又掛了一抹微妙的愉悅。

天下萬事萬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許關聯,仿佛有人提線縱絲,一處牽連萬層波浪。

但她發現與她的小徒弟又多了一條連線,就像紅線隱隱約約纏得緊了些,心情便莫名好了許多。

*

鑒於是在野外,這幾日兩人都過得有些粗糙,夜晚沒有住處,所以並未休眠,尋個地方打坐幾周天,漫長的黑夜便過去了。

此一趟比起奪寶,更似旅行。兩人揣著找齊全了的東西,於第二日下午踏上歸途。

回到鶴衣峰時,天色欲晚。

卿舟雪擡頭又撞見一大片溫柔的晚霞,如淡紫的薄紗。她的心中隱約生了些感觸,好像是漂泊了幾日就有點眷念小窩。

雲舒塵沐浴以後,散著頭發出來。她坐在床榻邊上,枕著半窗斜斜的月光,而後——

頗有些無聊地盯著徒弟趕這幾日外出落下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