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那夜以後,春意漸濃,暖風和煦。雲舒塵的床無需借人再暖,卿舟雪便搬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日燈火下親在眉心的一吻,似乎也只是幻覺一般。

卿舟雪時不時揉一揉那片地方。

然後想想她。

她忽然發現,倘若不是晚上睡在一處,她與師尊幾乎沒什麽交集,每日也只是在庭院中碰見了,聊幾句,然後各做各的事情。

就最近來看,並無什麽不好。卿舟雪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做。

她坐在自己房內,握著手中的一塊玉料,用刻刀一點一點地雕著。桌上攤了一張草圖,她時不時對著看一眼,然後低下頭審視手中的雛形。

頭一次做這個難以盡善盡美,她只用一些成色不算太好的邊角料練習一下手感,而書架上還擺了一潔白如羊脂的上好玉石,很顯然這才是最終目的。

雕這個看似簡單,實則很費工夫,磨得手都快要出血泡。卿舟雪手一歪,又亂削去一片,算是毀了,她嘆了口氣,只得作罷。

一旁的小筐中堆了亂七八糟的廢料,廢棄的原因千奇百怪,總是這裏多削一片,那裏又裂了條紋路。

門外忽然被敲了幾下,她站起身,快速把這些東西收拾好,堆在床頭櫃後。

開門,是雲舒塵。

“這幾日我準備出去一趟。”

卿舟雪一愣,很快問道,“我可否也去?”

師尊端詳著她,頓了頓,笑道:“不帶你去。”

“你這是什麽表情?又不是一去不歸。”

她輕嘆一聲,“好生照顧自己。”

“知你懂事,也沒什麽要交代的。記得修煉,沒事兒把功法看一看。”

卿舟雪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她去幹什麽,便瞧見那抹倩影隱去在曲折的回廊樹影中。

她走了。

卿舟雪對著那空蕩蕩的院落看了一會兒,便把門輕輕合攏。然後她走回椅子旁,又從玉料中挑出了一塊,拿好刻刀,在上面劃下一道痕。

玉潤的東西捏在手中,似乎又不對味起來,她仿佛隨著人的離去而一下子失掉了所有的心情。

她把玩著那清涼的玉,直到把玉暖到溫熱。

她又將玉料放回原處,刻刀也一並擺好。

那只貓咪似乎也看出了小主人的孤寂,於是主動湊過來,縮成一只毛團,靠在她腿邊打盹。

其後幾日,卿舟雪的生活過得很平常。

早晨依舊去練劍,下午上上課,傍晚抽出時間來修煉打坐,完成課業,晚上臨睡前就寫一寫每日的隨筆。

雖然這一段時日,她已經逐漸習慣不和雲舒塵同寢的生活。但是修士的敏銳總能在這一座峰上感應到她,哪怕相隔對面,中間還有很長的路,這種感應能讓她在每一個深夜也睡得安穩。

現在這樣的安穩感,隨著師尊一起走掉了。

卿舟雪的隨筆之中仍然沒有太多的文墨。

只有一行字——師尊出門的第一日,不太適應。

師尊出門的第二日,想念。

第三日。閑來無事。

卿舟雪越看越覺得這隨筆不如不記,畢竟那個女人一離去,生活中許多鮮艷的色彩似乎也在她的人生中抽離。

每日只剩下了枯燥的學習,筆下再流露不出什麽東西了。

自小她便是這樣的秉性,雲舒塵在時,她的注意力便挪於一人身上;師尊走了,就像她小時候一下子閉關六年那一次一樣,卿舟雪的注意力便逐漸分散。

她做的事情不少,幫著雲舒塵的庭院澆花除草,甚至無聊到把那一堆如小山的功法重頭再看了一遍。

看著看著,便從功法看到了小說。

阮明珠的小說存放於她的書櫃之中,新的尚未看完。卿舟雪翻開第一頁時,心中存了一點猶豫,貌似在一段時日之前,她早已決定自己不再看這等東西,免得沉溺於此。

結果只掃過一行,目光則被死死黏住,入神以後,又是月上中天才恍然驚覺。

現下手中看的這本,是一對師姐妹的話本子。

【師姐衣上的香味十分清幽,如蘭花盛開一樣。她的小師妹從小便喜歡跟在她身後,嗅著那一段女兒香,現下再度鉆入了她的鼻腔,她一下子覺得心跳怦然,臉頰滾燙。】

讀到這一段時,卿舟雪默默刮著手邊的香爐,把那九和香熏得濃烈了些。

她深吸一口,險些嗆到。

不對。

阿錦正抱著床單從窗前路過,卿舟雪看見他,忽而出聲,“等一等。”

貓妖停下來,站在原地,“小主人,有什麽吩咐?”

“你手中拿著的是何物?”

“是主人的被褥,她先前吩咐我洗一遍。”

這樣麽。卿舟雪頓了頓,“給我罷,我來洗就好。”

少年雖然有點疑惑,還是聽從吩咐,將那一層剛換下的被單遞給卿舟雪。

卿舟雪拿著手中的布料,然後面不改色地進了房間,門關得極為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