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休養了幾日以後,卿舟雪與阮明珠,參加了太初境歷史上人最少的一次收徒儀式。

卿舟雪自不用多說,在掌門的嘆息聲中拜了雲舒塵為師。阮明珠被雲舒塵勸過,鬧騰了幾日,又發現鐘長老峰上也有漂亮的師姐師哥,鐘長老為人也算和藹,於是逐漸一顆心往那邊偏去,很快忘了鶴衣峰。

今日的晚霞是淡紫色的,溫柔沉靜。遠方望去,群山隱約,飛鳥在長空中留下幾個悠遠的墨點。

雲舒塵難得沒有禦風而行,而是放緩了步子,與卿舟雪在鶴衣峰散心。

這新收的徒弟——好像也不是很新,站在她的身旁,已經可以與她並肩。

“前幾日內門比試,我觀你境界似乎有所松動?”雲舒塵道,“是不是快突破金丹了。”

“嗯。”

“金丹期。”雲舒塵嘆了口氣,“十八歲。”

“真是令人羨煞啊。”

她說這話時,夕陽打在她側臉,光暈柔和,一雙妙目如秋水煙雲,落在卿舟雪身上。

卿舟雪看著看著,就忽然想起來阮明珠說的甚麽“雲長老是不是很好看”之類的混話。可惜了阮明珠顯然看得不夠仔細,至少不如卿舟雪仔細。

她對這個話題顯然有很多要說的話,不知為何——她並不很想和阮明珠分享。

回過神來,她把這種莫名的情緒,如茶碗中留下的茶沫一樣,輕輕撇去。

“師尊。”

“嗯?”雲舒塵這時已經把目光收了回去,眯著眼睛看遠方一點朦朧的紅日。

卿舟雪輕聲道,“沒事,就是叫叫你。”

屋內藥香繚繞,卿舟雪今天和雲舒塵一起回來,她沒有時間熬藥。阿錦很懂事地記住了這件差事。

雲舒塵去沐浴了。

卿舟雪照慣例把藥端在桌子上,冷到溫和的熱度,然後帶了一個蜜餞,端著給她送了進去。

臨走時小貓咬住了她的衣角,卿舟雪垂眸,聽到它說,“恭喜。”

她唇角微彎,嗯了一聲。

雲舒塵穿著一身單薄褻衣,散著頭發,發梢微微有些濕潤。她懶洋洋地倚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慢慢兒地剝皮。

窗戶沒關嚴實,灌了點涼風,她又掩唇咳了幾聲。卿舟雪輕手輕腳地把藥碗放在旁邊,“師尊。”

雲舒塵擡眸看她,以眼神詢問她有何事。

“你咳嗽這麽多年了。”她蹙眉,“藥也喝了這麽多年。此等病症,柳長老也治不好麽?”

“天生體弱罷了。”雲舒塵不是很在意,“不打緊的,橫豎死不了。”

橫豎死不了?

“但是能過得舒心些。”

雲舒塵看起來並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她打了個呵欠,朝她勾了勾手指,“湊過來點。”

卿舟雪剛剛俯下身子,口中一甜,被塞了個剝好了的葡萄。

雲舒塵拿著帕子擦了擦手,“明日傳你一套新功法,為結丹做準備,今日便好好休息一會兒。回去吧。”

早晨窗外鳥聲啁啾,雲舒塵才初醒,又聽見窗外傳來幾聲劍鳴。這樣的日子,她都已經習慣了。

她總是會開著窗透透氣,順便欣賞一下徒弟舞劍的身姿。

白衣蹁躚,賞心悅目。

卿舟雪喜歡穿白色,因為她偏愛低調,太初境門人的服飾是以白色為主,這樣穿不容易特別引人注目。

況且她生性愛潔,白衣不易掩飾臟汙,有什麽灰塵都可以及時清理。倘若不是什麽特殊情況,卿舟雪一身都是清爽幹凈的。

她一劍刺破梅花,挽劍時有女子的窈窕,也有幾分劍客的瀟灑。這些年對於劍道一事,她已經初窺門徑。

只是今天放晴,缺了一場雪,少了點意境。雲舒塵倚在窗邊,支著下巴看她,若有所思。

直到卿舟雪收勢時,不慎瞥見了她,她的劍尖垂下,端然立在原處。

“師尊?”她朝窗戶走了兩步,“今日外邊冷,你若出來要多穿些。”

“是麽?”雲舒塵朝她招了招手,“進來修煉。”

卿舟雪進屋時,解下還沾著絲絲寒氣的外衣,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是,”她坐在凳子上,“什麽功法?”

雲舒塵從書架上數了幾本,抽了出來,放在卿舟雪手上,指尖挪動,往右數了幾本,又抽了出來。

卿舟雪只覺得手臂越發沉重,直到書架上的空了小半。

雲舒塵這才轉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挑一本?”

“……”

“無所謂。”雲舒塵隨便抽了一本,“反正你都要學的。”

卿舟雪從這句平平常常的話中,聽出了些微的調侃意味。雲舒塵盤腿坐上床,柔聲道,“過來。”

她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榻,珠簾垂下,兩道人影相對而坐,從外頭來看十分朦朧綽約。

卿舟雪有點意外,她一直以為雲舒塵對於這床塌,應當是很在意的——至少也不會讓除自己以外的人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