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完結

說定之後,崔凈空便波不及待地著手於這樁期待已久的婚事。他所言不假,前線的戰事漸歇,幾日後他得以閑在家中,有大把的功夫同馮玉貞整日湊在一塊。

馮玉貞體念他傷情嚴重,不願叫他太過勞累。她對這門婚事也十分上心,許多事都是親自敲板拿的主意。崔凈空順從她的意思,自然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只有一回,崔凈空背著馮玉貞借口外出,實則獨自去往了一戶香火旺盛的寺廟。他並未言明身份,只將兩人的生辰八字奉上,求一個良辰吉日。

他生得面如冠玉,只在面對馮玉貞時肯附小做低。此時長身玉立,高大的人影戳在佛像前,卻神情漠然,並沒有如尋常香客一般下跪磕頭。周身氣勢冷峻逼人,身後還攜了一個隨從。

長須花白的主持在他進門時便不著痕跡地瞧了他兩眼。展開那一張寫著兩人生辰八字的紙,主持神色驚疑地沉吟片刻,又擡眼望他,斟酌著開口道:“阿彌陀佛,這男女二人行運補益、命局互生,佳偶自天成,宜於九月初一締結良緣。”

崔凈空的眉鋒壓下來,他忍著對眼前青燈古刹、面目假慈悲的禿驢的厭煩,嗤笑道:“勿要隨口搪塞,如實回我,供給佛祖的香火錢少不了你的。”

怪了,好話不愛聽,偏要聽些不悅耳的實話,主持遂依了他的意思。

他指著崔凈空的八字:“恕老衲直言,此人劫孤二煞同辰,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兼具真才破印,此生官運亨通、貴不可言。按理來說,理應晚景淒涼,最終孤獨終老。”

主持又看向下面馮玉貞的生辰,困惑道:“此女水大木漂,半生遊離漂泊,呈早衰之相。這二人本該緣薄分淺,可如今一瞧,又是紅鸞星動,奇也怪哉。因此,你們二人此後的命格,老衲全數看不分明,不過施主放心,我之前所言並不作假,這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崔凈空忽而道:“何為早衰之相?”

“她命途坎坷不順,與你結緣後,才僥幸續了一段命業。只是老衲參不準,她命中還會不會再出現類似的短命之兆。”

言罷,久久沒有人回話。對面的男人好似成了一塊寒氣四溢的堅冰,主持心下忐忑,怕惹惱了這位貌似來頭不小的貴客。

卻見崔凈空陡然動了——他移步到蒲團面前,撩起下擺,屈膝跪了下去。

崔凈空闔起眼,面容肅穆,或許是他此生最為虔誠的時刻。雙手合十,不知心中念了些什麽,俄而對著這座剛剛還十分不屑的佛像深深磕過三個頭,方才起身。

他接過李疇手裏的銀錢,往福田箱內扔了數個金錠子,接連傳來好幾聲結結實實的響兒。

主持目送他們離去。或許是他的錯覺,即使男人臉上並未顯露半分,可在他如實說完後,好似有一片烏雲凝聚於頭頂,沉沉籠罩住了他。

崔凈空回到家中,馮玉貞正坐在院中縫制紅袍霞帔,她目光專注,手下的針線在繡面上靈活穿梭。

他沒有進門,駐足於門前靜靜看了片刻。

馮玉貞從崔凈空離家後就沒歇著,眼睛有些疲累,便擱下手中的活計,擡臂揉捏發麻的肩頸放松,無意瞟見了不知站在那兒多久的崔凈空。

她起身去扶他進屋:“何時回來的?傷還沒好全,怎麽不進來?”

“沒多少時候。”

進了正屋,馮玉貞覺察到他比離開時臉色差了許多,擔憂道:“可是碰到什麽棘手的事了?”

崔凈空目光暗沉,眸底似乎在湧動著什麽冰涼的、令人心折的東西。馮玉貞被盯瞧得神情拘謹,崔凈空突然張口問道:“你還會再走嗎?”

原是為了這個,看來他還是對自己當年的不告而別而耿耿於懷。馮玉貞溫聲寬慰他:“只要你真心相待,我便再也不走。”

可是崔凈空仍有些低落,他略微翹了翹嘴角,展示出一點有限的喜悅來。又突然探身,緩緩湊近她。馮玉貞沒有躲閃,她垂下眼,默許了崔凈空歪頭吻她。

舌尖撬開牙關,長驅直入,在窄小的腔內含咬吸吮、肆意發泄。馮玉貞身子酥麻了半邊,她眼皮發燙,合眼受著男人有些粗暴而急躁的攻勢。

卻不知道崔凈空睜開眼,他望著女人的眼睫猶如蝴蝶振翅一般打顫,望著她的臉頰泛起兩片可憐的霞雲。

馮玉貞被親得暈乎乎的,崔凈空分開時,她雙目失神,細細地喘著氣。崔凈空摸上女人潮紅的側臉,復爾覆了上去。

他輕咬了一下女人發脹而殷紅的下唇,留下略微的刺痛。馮玉貞被他順勢攬進懷裏,只聽到含糊的、散於親吻中的話音。

“……求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婚期定在九月初一,夜裏下了一場小雨。

馮玉貞半夜了無睡意,聽著窗外淅瀝淅瀝的小雨,心撲通撲通地跳。盡管嫁過一次人,可她已經記不起當年出嫁前一晚的心境具體如何了,此刻的緊張與期待漲滿了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