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長命鎖(第2/3頁)

馮玉貞側過頭,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枕在他胸口,並不接話。

崔凈空借著往下說,胸腔在她耳下起伏,他的聲音便傳入耳膜:“至於府中各項開支,倘若嫂嫂願意管,我自是求之不得,既然如此——嫂嫂還要執意同我算這樣清嗎?每月兩人一半一半的規矩,誰家這樣過日子的?”

“可我們還並……”不是夫妻。

馮玉貞的話梗在喉際,兩道寒意四溢的視線落在她頭頂,只好把余下的話強行吞下去。

她知道一旦吐露出來勢必要遭殃,好幾回下來也長了記性,崔凈空好似聽不得類似的話。

自己提出來的事,話趕到這兒,只得應下:“我並非要把大大小小的事宜全攬在手裏,我只是……”

馮玉貞嘆一口氣,略微敗下陣來:“這些事日後多少告知我一聲,別把我蒙在鼓裏。還有團圓和吉祥,我一個人出門也沒什麽事,難不成以前自己出來少了嗎?”

崔凈空只冷笑,哪怕叫兩個丫鬟時刻盯梢,她都要尋著去找那個粗鄙的木匠,要是真放她一人出去,兩個人怕是立馬就就要拋下他雙宿雙飛。

更何況之前只是顧不上罷了,那時秋闈近在眼前,又得以借此契機逼馮玉貞答應了同他一試,說是得意忘形也不為過,現在想想不經意間埋下了隱患。

倘若早知道這個木匠如此礙事,早就應該在那個木兔子出現在磚房桌上時便快刀斬亂麻,把這個三番四次冒尖的刺頭掐死在繈褓裏。

他眉眼已然陰沉下來,懷裏的馮玉貞卻看不到。青年跟她細細解釋了一遍,他的話無疑很叫人信服:他因為秋闈一事與人交惡,唯恐他們見對他不好下手,連番失手的惱怒下,轉而打起她的主意。

言語中沒有提起趙陽毅一個字,好像和他並無關系。馮玉貞將信將疑,回憶起話本裏波雲詭譎的朝堂,仰頭憂心忡忡問他:“有誰會盯上我?倒是空哥兒你千萬小心行事。”

崔凈空盯著她擔憂的臉頰,面上看不出神情,半晌後才垂眸嗯了一聲。他靜靜抱了一會兒,忽地開口道:“待我忙完這陣,嫂嫂可願隨我一同出府遊玩?”

馮玉貞沒有旁的事,又想到能出府遊玩一趟,自然並無不可。

那天說開之後,除了兩個丫鬟依舊寸步不離,其余府邸的事,從細枝末節的采買到諸戶遞上的請帖,逐漸都堆積到馮玉貞這裏由她定奪。

李疇大抵是被人敲打過,譬如那些目的、形式各異的請帖,馮玉貞剛上手,又不識字,不甚清楚如何處理,李疇便念給她聽,依次為她闡明。

好在現下加上奴仆人不算多,馮玉貞料理起來不算繁重,之後幾天又抽空出府去銀鋪一趟。

準備完畢,十月初三,崔凈空生辰當天,偏偏他事務繁重,深夜才踩著一路月光歸家。

本以為馮玉貞已然睡下,結果推開門,人卻在床邊坐著,一旁紅燭只余下半截,女人眼中帶有疲色,顯然是硬撐熬到了現在。

崔凈空機敏洞察到她身上的反常,譬如馮玉貞坐在床沿,並未更衣,而是穿著一身與白日不同,半新的湘妃色羅衫,發髻也沒有散下,頭上還戴著他送的華美銀釵。

馮玉貞見他總算回來,晃晃腦袋驅散困意,崔凈空走到她身前,不待他開口問,女人先發制人,她綻開一抹笑意,道:“空哥兒,生辰吉樂。”

崔凈空只瞧見她的手向身後一掏摸,從被褥下拿出一塊紅布包裹的圓環狀物件。她不緊不慢揭開,這方粗糙的紅布之中,原來躺著一串長命鎖。

馮玉貞望向他,溫聲道:“手給我。”

他恍然間察覺自己的臉從方才就繃得很緊,聽見寡嫂這樣說,竟然很乖順地將自己的右手遞過去,她拽著他的手腕,將長命鎖套上去。

“在我娘家那裏,每個孩子百日後親族就會為他打一把長命鎖,寓意化煞消災,祈求福壽。”

馮玉貞考慮良久,只覺得送什麽都不甚滿意,大抵是那天夢中人的慘狀叫她記憶猶深,幹脆給他打一把長命鎖,樣式簡樸,正面寫著“長命百歲”,背後是麒麟祥瑞。

暖色的燭光為她的眼睫鍍上淺淡的暖光,女人臉上困倦,卻還是沖他眉眼彎彎:“空哥兒,願你此後向善,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崔凈空本來是要覺得可笑的。他要笑馮玉貞的天真,分明自己都上了賊船,卻還盼望著他回頭是岸,此後向善。

然而現下,他卻只能拿那雙烏沉的眼眸看向她,與其說是凝視,倒不如說是呆傻愣怔。

左腕上的陳舊念珠尚未由馮玉貞取下,右腕上便被她套上一把新的鎖。

手臂垂下,長命鎖便貼在手背,崔凈空右手輕微一抖,突然有些懷疑:這把鎖當真只是普通的物件嗎?還是讓靈撫寺那群和尚動過手腳,亦或是讓人趁機下蠱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