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觸碰(第2/3頁)

心善的老婦人此時卻有些憂心忡忡:“也成,不過這崔二大清早就出去了,就跟我說了一句待會兒回來,一下等到現在了。”

提起崔凈空,馮玉貞神情便不自然起來,劉桂蘭卻沒察覺,只管扯著她叮囑:

“貞娘,你離了老宅,娘家人那邊怎麽辦?別怨我多事,這下光你和崔二兩個人,可小心點你那個倒黴爹哪天再找上門。”

馮玉貞聞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馮家夫妻二人,統共生育了五個孩子,四女一男,前面四個閨女都是馮父嘴裏的“賠錢貨”。

馮玉貞排行第三,虧了她跛腳的殘缺,其他包括四妹在內的姐妹們,無一不是十二三就早早定了婚事。

上輩子馮父從崔澤死後就三番四次帶著兒子吵嚷著上門要人,甚至在族祠就鬧過一場。

老宅十幾口人,光男丁就有七八個,馮父回回都礙於崔氏人多勢眾不了了之,後來意識到恐怕是要不回這個女兒,賣不出錢了,於是徹底死心,斷絕往來。

可是這輩子她擺脫了老宅的禁錮,也失去了原有的庇護。

她一個弱女子面對膀大腰圓的馮父自然是胳膊扭不過大腿,而那小叔子看起來又哪裏是會好心腸幫她的人。

思及馮父自小動輒便對她破口大罵、拳打腳踢,不久還揚言要是馮玉貞再落到他手裏,就把她再嫁給老鰥夫換米錢。

她扶住劉桂蘭的手臂懇求:“大伯母,您幫幫我吧……”

“我知道,前兩天我就叫這回過事的人都把嘴縫上,別把你搬出去住的事給漏出來。

你爹再上門我就騙他說你病倒站不起來。但貞娘,騙也騙不了幾回,早晚得被識破,還是得趁早做打算。”

老婦人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馮玉貞正是心神不寧的時候,身後傳來搖晃的鈴鐺和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兩人扭身一瞧,一頭黃牛拉著車悠悠從不遠處走來,崔凈空沒有坐上去,而是在地下牽著韁繩走到兩人跟前。

他今日換了絳紫舊袍,清瘦如竹,墨玉般的長發以木簪束起,深色襯得愈發眉目疏離,不似凡人,除了側臉添了一道已經結痂的劃痕。

昨天晚上有這個傷口嗎?馮玉貞盯著他呆了片刻,下一秒迎面撞上對方看過來的眼睛,跟被燙到似的頓時低下了頭。

“不愧能考上秀才,辦事就是周全牢靠,牛車可不好借!瞧我這記性,這幾天下來我都忘了貞娘腿腳不好使了。”

劉秀蘭一拍腦門:“誒,有車正好,我去給你們抱床被子,去年秋天彈的棉花,可暖和了。”

馮玉貞攔不住,見著她風風火火又跑回屋裏,只剩他們兩個人站在族祠門口。

“……弟弟有心了,”相對無言,馮玉貞只得硬著頭皮說了一句。她想起昨日的事還是頗不自在,下意識扯了扯袖子,把手腕遮住。

崔凈空只三言兩語輕飄飄帶過:“嫂嫂不必這麽客氣。”

等劉桂蘭抱著被子回來,又再三叮囑了馮玉貞兩句,兩個人坐上車正式啟程。崔凈空坐在車頭牽著韁繩,馮玉貞便老老實實坐在他身後。

她雙手扶住車沿,把自己縮成一團,盡量少占位置,這輛牛車原先是拉柴火和幹草的,空間並不算大,即便如此她還是竭力地跟前面的人保持了一段距離。

直到行至坑窪地段,左右顛簸劇烈,馮玉貞手下一個沒扶穩,身子前傾,避無可避地趴在崔凈空背上。

她立馬跟彈簧似的支起身,磕磕巴巴連著道歉了兩聲:“……抱抱歉,我沒坐穩。”

冷清的聲音從前面模模糊糊傳來,“沒事。”

馮玉貞這才頗戰戰兢兢地坐回去,心裏很是埋怨自己,這下死死扶著車沿,生怕又倒在人家身上。

而崔凈空看似平靜地直視前方,然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帶著念珠的左手卻在病態地發抖,他無法自抑地咧開嘴角,笑容狂熱。

猜對了。

昨晚殘留的余痛,果然在溫軟的女體貼上來瞬間化為烏有。

他低頭看了看盤踞在他手腕上的那串琥珀念珠,霎那間一張玉面笑意全消,甚至有些陰沉可怖,但很快便恢復了雲淡風輕的神態。

日頭正高的時候,牛車停了下來。

雖然馮玉貞在煙霧裏已經隨著崔凈空見過,但還是為眼前這間磚房的老舊程度所震驚。

磚房廢棄已久,破敗不堪,墻縫裏稀稀疏疏鉆出來雜草,瞧上去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

據村裏的老人回憶已經有將近七十年的光景了,最早還得追溯到上上個皇帝在位期間的事。

大約三十年前裏面死過人,原住的人家不久後就遷走了,於是荒廢下來,直到崔凈空後來被寺廟趕出去走投無路才住進來。

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一股陳腐的味道充斥鼻腔。屋裏倒是很亮堂,堪稱四面透光,馮玉貞擡頭一看,屋頂上的瓦塊缺了半塊,從缺口投下光束,揚起的灰塵在光線裏彌漫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