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在所有人的印象當中, 師雲琢一直是一個嚴謹穩重、心無旁騖之人。他就算面對再勁爆的八卦也不會表現出太多的興致,像永遠公正,無悲無喜的神祇。故而秦雲盞和鳳襄之流每每被八卦迷的上躥下跳之時, 再對比師雲琢的狀態,總會覺得自己俗不可耐。

可這會兒, 師雲琢居然在主動詢問裘難與藺少梧曾經的秘聞舊事。

陽憫長老雪白的長眉不易察覺的上挑了一瞬。事實上不僅僅是他,對於師雲琢的這個提議, 場上幾人都不同程度的露出了幾分詫異的神色。

“這還是我那不食人間煙火的師兄嗎?被我們帶壞了?”秦雲盞揪著鳳襄小聲逼逼, “他為什麽會對藺少梧和裘難的過往感興趣?”

“我只關心這些是可以說的嗎?”鳳襄說:“我們能聽嗎?”

“不能吧。”石鳶說:“感覺是他們宗門內部的問題呢!有句話叫家醜不外揚。”

那廂,陽憫長老道:“往事不可追。”

師雲琢道:“但可以史為鑒。”

陽憫長老怔了怔, 似有感慨,他轉眸看向祁紅藥, 祁紅藥的雙眼兀自猩紅, 顯然藺少梧的離去對她打擊頗重。

“也罷,此處人多口雜, 祁掌教不,也許現在應該喊你一聲, 祁宗主。”陽憫長老緩緩說:“不如給我們尋一處能說話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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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紅藥繪出符之鏡。

吃瓜三人組鳳襄、石鳶和秦雲盞三人這次並未跟進去, 非常識相, 唯有師雲琢與祁紅藥二人與陽憫長老進入了符之鏡。

祁紅藥這次創造的符之鏡是一片水簾洞天, 銀色的水簾瀑布四面環繞,給人以極隱秘安全之感。

霧氣騰騰, 陽憫長老柱杖,靜靜的佇立,目光渺遠。

祁紅藥與師雲琢二人立於他身後, 誰也沒有率先發問。

許久, 老者才徐緩的開了口。

“藺少梧晚裘難入宗門近十年, 他入宗門時,裘難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符修了,想那時,恰同門少年,至今一晃如隔世。”

這是一句五味雜陳的喟嘆,似是不願看到他們二人如今這反目成仇又同歸於盡的結局。

“他們二人的關系很好麽?”師雲琢道。

陽憫長老的眉峰輕輕一蹙,後又舒展開來。

“少梧初入宗門時,體弱多病,山中孤寒,又時有門中弟子會招來鬼靈,沒有及時送走,致使陰氣森寒縈繞不去,他難免屢受侵擾,十日有九日都纏綿病榻,不能去聽學,也不能與同門一塊兒修煉,難得能有一兩次趕上外出隨行歷練的機會,他又會因為無技藝傍身而成為門中拖累,故而總是遭人嫌棄。”

“師尊那般厲害,竟還有過這樣的過往”祁紅藥一時怔怔然,不可置信。

“是啊。”陽憫長老說:“後來,是裘難對他施以關照,要說裘難此人,確是天賦異稟,亦有些反骨在身,尋常人都做的事,他不願意去做,尋常人不願做做不了的事,他又偏要去做。他見門中多人外出歷練卻都不帶上藺少梧,聲稱帶不動,會受藺少梧拖累,他便幹脆獨自下山,專前往怪談異聞頻發、鬼氣濃重之地探索,行旁人不敢行之歷練。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一定會捎上藺少梧,仿佛是專門為了藺少梧做這些的。藺少梧起初是不願的,委婉推辭,但哪怕是以符捆綁或是以法器收容,裘難都勢必要讓藺少梧與他同去同歸。”

“那些個地方自然是險之又險,尋常人聯合起來也未必敢踏足,但裘難畢竟是裘難,總能如入無人之境。”陽憫長老說:“修真歷練講究的便是一個拓寬眼界,藺少梧縱然起步落後於他人許多,但就在裘難這近乎於‘揠苗助長’的行為之下,他的學識修為便突飛猛進,只是他到底根基不足,總被裘難生猛的帶去那些苦寒腌漬之地,每每回來就又要大病一陣子,幾度病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那時很多人都對裘難的一系列行為議論紛紛,說他狂妄倨傲,特意帶藺少梧這病秧子去執行千難萬難的任務,就為了彰顯自己的能力卓越,若是藺少梧因此喪命,那麽裘難怕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這些舉措非但不能成為他的賴以吹噓的資本,還會讓他沾上性命孽債,於名譽有損不說,恐怕仙途也會就此變的坎坷起來。”

“裘師伯那麽自負的人,當然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了。”祁紅藥顰眉道。

“是啊,裘難便想盡辦法醫治藺少梧,他日日去霜行峰蹲守,低聲下氣的索要各種靈丹妙藥,有時候霜行峰的人被他纏的煩了,還會罵他兩句打他兩下,他都厚著臉皮受著,話語也不曾高聲說上一句那時的裘難啊,竟還是個能屈能伸的愣小子。”陽憫長老笑了一聲,“哪像如今,喜怒無常的厲害。”

”霜行峰的丹藥不夠用時,裘難還會披星戴月,漏夜潛去霜行峰的藏典庫偷書看,自己研讀藥方他以為人人都不知道,實際上,老朽那時都知道,偶爾還替他遮掩一二。”陽憫長老說:“也算是他天道酬勤,藺少梧非但沒有死,而後還痊愈了,不僅痊愈了,身子骨也變得健碩了不少,不再動不動就七病八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