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秦雲盞很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 裘難聽聞此,臉色就變得極難看。更何況這四個年輕人,有三個都不是懸鏡門中人, 此刻卻豪氣幹雲,將“多管閑事”四字發揮的淋漓盡致,不可謂不礙眼。

“不自量力,憑你們四個, 還不夠我塞牙縫!”裘難怒罵道, 雙手高舉。

他早已過了需要依靠法器繪符的境界, 此刻手指如筆,掌風如墨,以萬物為紙, 符意鋪天蓋地。

祁紅藥的牙關一寸寸咬緊,呼吸急促。

千鈞一發的時候,她忽然回身,在自己與秦雲盞等一行人之間化下了一道割裂的赤痕。

霎時間符意如平地起高樓,將秦雲盞等一行人掀翻在地, 隔絕於外。

“此乃我懸鏡門中事!也是我疏忽之過!當由我一力承擔!不必牽累諸位!!”祁紅藥大聲道。

“紅姐!!”秦雲盞手忙腳亂的爬起,怒吼道。

狂風將祁紅藥的長發吹的獵獵飛舞, 她手執喜喪刻迎著裘難而上, 裘難於高空中俯視於她,眼底盛著一份異於常人的兇狠與冷冽。

“臭丫頭”他狠狠的低語道:“都是因為你少梧才會那般對我我就算殺你一萬次也難解心頭只恨。”

他雙手驟然一合, 四面的符意隨著他的動作飛速收攏, 像是四堵幕天席地的巨墻, 要將祁紅藥碾死於其中!

電光石火間, 另一道靈澈如風的符意灌入其中, 旋轉膨脹, 匯聚了草木江河之氣,以四兩撥千斤之勢卸去了裘難剛烈如火的殺伐符意,祁紅藥只覺得身上那宛若骨裂般的劇痛得到了緩解,她一回首,看見一人,欣喜如狂道:“師尊!!!”

此話一出,場上眾人皆是精神一振,順勢看去,只見一中年符修從天而降,他發冠高束,著藍色水合袍,眉目清俊,溫文爾雅,正是在波斯傳道問教的藺少梧!

二十余年前,懸鏡門宗主更替之時遭遇大禍,新繼位的宗主在宗主之位上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被發了狂的裘難抓住,折磨致死,以至於整個懸鏡門上下人心動蕩,群龍無首,岌岌可危。

在此危急關頭,二十余歲的藺少梧臨危受命,艱難挑起了宗門大梁,屆時裘難立誓要成為懸鏡門的新一任宗主,對競爭對手可謂是下手不留情,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藺少梧被迫以元嬰之身對抗已然是大乘境的裘難。

這一場對決在陰陽魚眼上方的符之鏡沖持續了近兩年的時間,於修真之人而言,時間當如白駒過隙,兩年並不算什麽,但所有人都覺得藺少梧此去難回,性命垂危,不再抱任何希望。

卻在某一日,藺少梧活著出來了,他進去時是元嬰之身,出來時卻已洞虛,他拂袖揮筆將那處大洞天符之鏡封閉,對全宗門宣告,裘難亡故。

自此,他成了懸鏡門的新任宗主。

全懸鏡門上下都如獲新生,歡慶安寧之日的到來,相反,成了眾望所歸萬眾矚目的新東家的藺少梧卻變得郁郁寡歡。

而後他外出巡遊,再歸來時已是大乘境,同時他帶回了一個美麗的紅眉少女,那少女隨身攜帶著一把銀赤相間的筆,也是一個符修。

與藺少梧的性情截然相反,這少女的性子極板正剛烈,不苟言笑,叫人疏於千裏之外。藺少梧待她卻極好,將門內事務幾乎是無一疏漏的全然交付給了她,這少女也不負所托,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懸鏡門中諸弟子對藺少梧的評價褒貶不一。

從一個符修的角度而言,藺少梧無疑是厲害的,也是慈悲的,但從一個宗主的角度而言,他卻似乎沒有太多的野心,因此這二十年來,懸鏡門在扶玉仙盟裏只能算是無功無過,相比飛速拓張自己疆域的鳴鼎劍宗,懸鏡門自是失了一大截。

沒有人去懷疑二十余年前,那陰陽魚眼上方的大洞天裏,藺少梧與裘難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會去質疑裘難的下場,更加沒有人能預料到今日之事。

藺少梧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居然是消失良久的柳吟川,他看起來表情極凝重關切,沉聲道:“少梧兄,你宗門叛徒裘難為非作歹至此,懸鏡門如今已到生死存亡的大劫關頭,你可不能坐視不管!”

“多謝柳兄引路。”藺少梧短促的頷首致意,他飛快的轉頭,昂首對上了懸浮於高處的裘難。

同為大乘境符修,藺少梧的出現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瞬間穩住了場上的局勢,那些被裘難玩弄的半死不活的懸鏡門弟子們一個個都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喜極而泣了,有的幹脆放心大膽的暈了過去。

而另一處,裘難正頂著劉章的皮囊。

一時間,藺少梧竟沒有立刻說出話來,盯著裘難的瞳孔收縮了一瞬,有些能被稱之為是悲傷的情緒滿溢上來。

場上除卻符意對撞引起的嘯然風聲,寂靜的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