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石鳶的目光落在秦雲盞折下的那截松枝之上。

細細長長, 崎嶇有折,折下的瞬間還晃晃蕩蕩,屬實稱不上堅固。

而與此同時, 江紹元與劉章二人則各自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那兩把劍都說不上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在幽夜裏,利刃結霜, 寒意森森。

石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雲盞”她擔憂道“你”

她關切的話尚未說出口,發現秦雲盞擺了一個起手式。

這個起手式簡約, 卻自有從容,秦雲盞的神色寡淡得宜, 竟有幾分大宗師風範。

“待會兒記得跑。”秦雲盞說。

石鳶忽的一個機靈。

又是怕誤傷她的家仆,又是讓她跑,秦雲盞這別是深藏不露吧!

討厭!有被他裝到!

石鳶的兩眼瞬間放起光來, 下一刻,秦雲盞人出去了。

劉章和江紹元也早已按捺不住,發起對沖。

“秦雲盞,今日就叫你見識一下我們鳴鼎劍宗的《荊越劍法》!”

兩柄沉重的鐵刃各自劃出不同的路數, 朝著秦雲盞的手與膝刺去!

秦雲盞手中的松枝應聲而斷, 他側擺蹬地,踏著劉章的劍刃一躍而起,險險避過江紹元的劍,頗為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好幾番。

石鳶呆了兩秒, 十指掩面“天哪我到底在期待什麽!”

“不是讓你跑麽!”秦雲盞灰頭土臉的撐膝爬起道“趁這個時候!去簫下隱居找我師兄!”

“你原來是這個意思!”石鳶麻了“那我走了!你撐住啊!!”

說話間,江、劉二人又殺了過來, 有秦雲盞在跟前吸引仇恨, 石鳶已經不夠看了, 兩人把劍舞的是虎虎生風,在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劈痕。

秦雲盞在滿天亂飛的斷枝殘葉中邊躲邊冒冷汗,他方才一直在腦子裏回憶著先前師雲琢畫給他的《明舒逐鶴劍法》,一招一式記得已經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可面對江、劉二人的這毫無章法的劈砍,他卻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該用什麽招式去反擊!

真真是紙上談兵啊!

他微一矮身,江紹元的劍從他頭頂削過,稀薄的劍意沖撞到他的心口,如綿針刺入,讓他難受至極。劉章趁他步履繚亂,一劍插入空門,刺破他的腰側衣襟,跋扈道“這是簫下隱居教給你的身法嗎?還真是別致的很!怎麽總在地上滾啊!”

“你可當真像一條喪家之犬!”

沒道理啊!他沒學劍招時尚能抵擋柳乘風與那魷怪,為何學了劍招反而更加手足無措了呢!

難道他不該記那些劍招?!

蘇九重曾與他說,百分百復刻劍招的那叫武夫,能從劍招之中凝練劍意的,那才叫劍修。故而劍修最忌諱的,就是以劍招拘泥劍意!再一身蠻勁的武夫,於真氣劍意面前也不堪一擊

劍意,重要的是劍意!

秦雲盞抓起地上的塵土朝背後灑去,教劉、江二人迷的連連咳嗽,他掙得一席縫隙,綿長吐納,將那些亂蹦亂跳毫無章法的小火柴人陸續摒除意識。

隨著雜念漸消,他的心也隨之靜了下去。

風聲,葉聲,滾石之聲,還有劉、江二人的腳步聲與衣料摩挲之聲皆不絕於耳,清晰的仿佛一片一片自帶勾線的畫,孰近孰遠,孰先孰後,孰輕孰重,孰強孰弱,竟都在秦雲盞的心中有了計較。這份感覺奇妙至極,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縷風,一股氣,融於天地萬物,無所不在,無處不至。

秦雲盞合上雙眼,又豁然睜開眼。

瞬目的功夫,卻因冥想而無限拉長,仿佛度過了千年,秦雲盞驟然間不再慌亂,他倏地彎腰重撿一枝,舉起時恰逢劉章恢復狀態,一劍斬落!

劍光映在秦雲盞的眸子裏,閃爍如塵,這一刻,秦雲盞居然清晰的分辨出了屬於劉章的劍意。

稀疏短促如針,一如他那煉氣中期的修為!

唯劍沉力巨爾爾,輕易可破!

秦雲盞猛地弓步!

枯枝在他手中劃出了滿月般的弧,周遭的樹木突兀的“簌簌”急響,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所拂拍而過!

劉章只覺得這一劍像是砍進了翻騰波濤之中,水之阻力將他的力道卸了七八成又散去,全無著力!

與此同時秦雲盞像一只靈巧的鳥兒一般閃至他的身側,那枯枝完好無損,以極其詭譎的路線點向他的心口!

劉章只覺得心口劇痛難當,有種幾乎要被貫穿的錯覺!逼得他不得不收劍退避!

“明舒逐鶴”劉章喃喃,而後大吼“紹元救我!!”

“看我的!”江紹元呐喊道。

秦雲盞微一側首,寒芒當頭,劍刃距離他眉心不過毫厘!隨時可將他的腦袋當西瓜砍成兩瓣!

江紹元面目猙獰可怖,他死死的盯著秦雲盞秀氣的眼眸,貪婪的希望從對方眼中看到驚恐與絕望的神色。

秦雲盞的雙眸卻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