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求存而已

許昌,天牢。

“酒是並州那邊,以汾河水釀的汾酒,烈酒,後勁十足,便是那些嗜酒之人,這一壺下去,也得不省人事。”還算整潔的牢室中,楚南將一壺酒和幾碟菜擺在桌案上,看著眼前兩人笑道:“算起來,我等上次見面,已快五年了吧。”

田豐默然不語,沮授給三人各自倒了一杯酒,放在鼻端嗅了嗅,點點頭道:“丞相凱旋後與我二人有過一次會面,之後丞相忙於政務,大概有數月,隨後遊遍六州,做出不少大事,足足三年,還朝後至今已有半年,前後加起來,四載有余,尚不足五載。”

“兩位見諒,很多事要做,既然打下了這片疆土,自當治理。”楚南笑著舉杯:“今日閑來無事,來看看兩位。”

“難得還有人記得我二人。”田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烈酒入喉,猶如一團火自小腹升起,讓田豐不自覺的哈了一口酒氣,有些愕然的看著這酒,這已經不是烈那麽簡單了。

“人生在世,都在為生計而奔波,我可未曾阻攔兩位家人探監。”楚南笑道。

“丞相信譽,我等還是相信的。”沮授笑了笑:“知家人安在,衣食無憂,也便足夠了。”

沮授之子沮鵠如今已經投入楚南麾下,現今在吏部做事,官不高,但事兒比較多,很忙碌,幾次過來探視,相比於父親來說,沮鵠雖出身名門,但年輕人更容易接受現實,楚南治下,士人不多,但也是有一些的,沮鵠在冀州時一直活在父親的陰影下,雖衣食無憂,但年輕人嘛,哪個不想證明自己?

父親性命無憂,楚南都說了,只要他想通了,隨時可以出天牢,但沮授和田豐一直沒出來,這似乎也不能怨楚南。

沮鵠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然沒有以前那般衣食無憂,但這種靠自己一點一滴獲得地位,獲得尊重的感覺很不錯。

與沮授有過幾次爭論,最終不歡而散,但還是固定每月會來看看父親,說些外面的事情,帶些父親喜歡吃的東西,所以二人在天牢也未曾隔絕對外的了解。

相比之下,田豐之子就是典型的紈絝子弟思維,沒了父親的庇佑,並無法自行生存,幾次來到牢裏,也都是設法想讓父親出去,繼續給自己當保護傘,人家沮鵠至少有自己的理念,跟沮授之間,多是理念之爭。

但田家父子之間,田豐差點沒被氣死。

“時間能改變很多事物,以前想不開的事情,現在未必就想不開,以前堅守的觀念,過上幾年,會覺得很好笑,今日南來天牢,也無其他意思,只是想問問兩位是否還是保持四年前一般的想法?”楚南笑道。

“丞相如今麾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我二人是否重新出仕,於丞相而言,似乎並無區別?”沮授不解道。

“沒人會嫌人才多的,更何況是兩位這般佐世之才,當初荀家我也給過機會,哪怕荀彧只是乖乖閑賦在家,我都不舍動他,對於人才、大才,我向來寬容。”楚南笑道。

他如今確實沒有太迫切的感覺,所以與兩人說話更像老友敘舊,若兩人願意出來,楚南自然歡迎,若不願,楚南也不強求。

沮授和田豐有些沉默,的確待荀彧也不算差,只是這中間有條線,越過了,楚南下起手來也毫不手軟。

“看來兩位還未想好。”楚南笑道:“不急,今日來就當看看兩位故友,吃菜,我家裏廚工做的,味道尚可。”

“丞相,在下有些事情不明。”田豐顯然是有些上頭了,看向楚南道。

“先生但說無妨。”楚南點頭道。

田豐道:“丞相能有今日之霸業,在下確實欽佩,但丞相一路走來,皆是以士人為敵,而我二人,皆乃河北名士,丞相為何覺得我二人會投丞相?”

楚南笑了,夾起一塊雞蛋放入嘴中,微笑道:“首先,我從不以任何人為敵,只是求存爾。”

“求存?”田豐看向楚南:“那丞相這求存,代價有些大。”

楚南也不怪他,想了想道:“那看先生如何看著二字,求存可為己求存,亦有為生民求存,更有為天下求存!”

“徐州時,我為一介商賈,也未想過有今日之勢,所以我所求者,不過半生溫飽,他人死活與我無關,此乃為己求存。”

“但在求存之路上,我看到太多這世上不公,高門士族,可高談闊論,張口閉口憐憫蒼生,卻看不到他們腳下之民,面有菜色,食不果腹,是看不到?還是不想看?”

“我若為士,自當與他們一般,畢竟沒人會背叛自己的立場,可惜我只是一介商賈,看到了也無力改變什麽,雖得夫人青睞,僥幸步入仕途,但我很清楚,於先生這些高士而言,我還是一介商賈,若按照諸侯的路子來,努力拉攏士族,以當時嶽父之名聲以及我之出身,莫說今日之勢,便是徐州也未必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