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修)她從未停下過腳步等待過誰。◎

音樂聲好像停了。

喻嬋不確定,她似乎被拉進了一個真空的空間,喪失了一切對外界的感知。除了那股呼吸間蜿蜒而上的木質冷香。

壓過了鼻腔裏刺激的酒精味。

好像有人在耳邊講話,帶著股慵懶的調調:“哦——看來是還沒……”

他腕骨微擡,朝向身側的人群,修長的指節相互交錯,

“啪——”

空氣被壓縮著發出聲清脆的低鳴。

一個隨意的響指。

人群裏應聲站出來幾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為首的那個畢恭畢敬地站在程堰身後,半弓著身子等他的吩咐。

程堰點頭:“酒吧裏太熱,給幾位少爺降降溫吧。”

黑衣人的動作很迅速,僅僅是幾個呼吸間,那幾個男人已經被扒光了上衣,潑了一身的酒,濕淋淋地癱在地上。

數九寒天,酒都是浸著冰塊端上來的。

酒倒光了,杯口還泛著森森冷氣。

恰如程堰此刻的眼睛。

戾氣難掩。

縱使酒吧裏開著空調,幾個男人還是被凍得發抖。

也可能是怕的。

鼓點躁動,跳進人的耳膜。

在場的其他人都默契地閉嘴,不去看卡座中央正在發生的事。

直到喻嬋拽了拽程堰的衣角。

他才淡淡地收回落在幾人身上的視線,溫和地笑了笑,捏著桌子上的香檳杯,在勞力士男的臉上拍了兩下:“今晚這酒,算我請的。”

他笑得人畜無害,所有冷冰冰的戾氣都消融在那個微笑之下。

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

喻嬋低頭看著自己襯衣裙上殘留的酒漬,身上還披著程堰的外套,在絲絲縷縷的香氣裏,心被一樓躁動的鼓點敲得震天響。

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

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程堰。

仿佛在酒精的渲染下,一切都撕下了表面的保鮮膜,化為光怪陸離的幻象。

頭忽然暈得厲害。

連腳尖都有些站不穩。

喻嬋下意識露出個客套的微笑:“剛剛的事,謝謝程總……”

話沒說完,鋪天蓋地的暈眩便吞噬殆盡了她最後的意識。

……

林安聽說這事的時候,又怒又氣,扔下手頭的事立馬跑了回來。

撥開人群,才聽說喻嬋已經被程堰帶走了,只剩下幾個被圍在中間的男人。

臉色統一地發白。

上半身光溜溜地,像白條豬,嘴唇也都凍得發紫。

為首的那個,是個眼熟的富二代,家裏是做礦產生意的,典型的暴發戶。

她怒從心頭起,怒不可遏地踹了那二代一腳:“姑奶奶的人你也敢動,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嗎?”

對方癱倒在地,不停地告饒:“林姐,我錯了,我真錯了。”

林安懶得繼續搭理這草包,找人把他們扔出酒吧,順便給林躍然打了個電話。

從今天起,這群人不會再在北城的一切局上出現了。

初冬蕭瑟,北風貪婪地纏著人裸露無幾的皮膚,裹挾著陣陣寒意。

程堰脫下外套裹在喻嬋身上,把人輕手輕腳地放進車裏。

他知道她怕冷,特意提前叫司機開了暖氣。

司機得了他的吩咐提早下班。

車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程堰坐在駕駛位,看著後視鏡裏熟睡的人出神。

耳畔仿佛略過山呼海嘯。

她今天稍微畫了一點兒妝,粉面桃腮,卷翹纖細的睫毛闔著雙眸。

偶爾微微顫動。

她的輪廓變了很多,臉頰兩側的嬰兒肥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精致流暢的下頜線。

時間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刀,正在一點一點抹去曾經的所有痕跡。

包括記憶,包括容貌。

這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

——往事如昨,

該散的,早就已經散了。

空氣仿佛陷入靜謐的海裏。

鴉雀無聲。

過了很久,直到林安出現在酒吧門口。

程堰閉上眼,再次睜開,眸光一如從前那般冷靜淡然。

他拔下車鑰匙,慢條斯理地下了車。

“她呢?”

林安向來不喜歡程堰,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好。

程堰沒回答,把車鑰匙扔給林安:“送她回家吧。”

顯而易見——人在車裏。

林安有些意外程堰的態度,還以為要費些力氣才能把喻嬋要回來,沒想到他這麽輕易就松口了。

她叫住準備回酒吧的程堰:“程少爺,我認為,作為戚家未來的女婿,和不該招惹的人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您說呢?”

程堰顯然沒把這話放在眼裏,墨色深沉的眼松散地看過來,似是有些不悅。

林安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如果不是為了喻嬋,她其實根本沒什麽膽量這麽直接地警告程堰。

這人,沒人不怕他。

可他最後什麽都沒說。

只是扔過來個U盤,語調戲謔,眉骨微挑:“新婚賀禮——”他故意拖長腔調,目光在半空中打著圈兒落在林安身上,勾著唇角,“未來的梁家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