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命運的玩笑從不給任何人準備的機會◎

秋高蟹肥,桐城的菊花更是一絕,每年都會吸引不少來著全國各地的遊客,來這裏賞花品蟹。

“明天恰好就是桐城一年一度的菊花節,晚上還有煙花秀和篝火晚會,大家這一趟來得正是時候。”

導遊熱情洋溢的講解,在廣場上空飄蕩,繪聲繪色的講述再加上飽滿的情緒,讓跟在他身後的遊客們對接下來的行程期待不已。

四周都是歡聲笑語,這讓被淹沒在其中的喻嬋顯得格格不入。

她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焦灼如炙,卻不得不緊繃著每一根神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鎮定地處理手頭的所有事。

上午打電話來的人,是附小的老師。

喻柏不見了。

知道消息的瞬間,喻嬋只覺得自己面前的天都塌了,整顆心被放在油鍋裏,反復煎烤,連哭都哭不出來。

學校的老師發現他早上沒有上課,打電話給沈庭偉,才知道昨晚喻柏跑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彼時,離喻柏走失已經過了十個小時。

整整十個小時,沈庭偉夫婦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當喻柏是小孩子鬥氣,不能慣著,讓他在外面餓幾天,自己就會回來的。

小朋友走失後的24小時,是找回的黃金時間,24小時之後,孩子平安回來的概率就會大大下降。

因為沈庭偉夫婦的無知和漠然,有十個小時的時間,被白白耽擱了。喻嬋已經不知道生氣是什麽感覺了,只覺得胸腔裏有一鍋沸騰的開水,鼓鼓作響,灼熱的水蒸氣直沖太陽穴,讓她從心底生出一種想把眼前人撕碎的沖動。

她向來不喜歡和別人起爭執,信奉以和為貴,這是第一次,產生如此強烈的攻擊念頭。

本以為沈庭偉他們為人再怎麽惡劣,畢竟手裏拿著她的幾十萬獎學金,拿人手短,不管怎麽說,就算是為了這個錢,至少會對喻柏勉強盡一些應該盡的義務。

她還是高估了他們的人性。

沈庭偉夫婦根本就不在乎喻柏的死活,他們才不管八歲的小朋友獨自在外面過夜,有多危險,更不管他會不會被人販子帶走,他們只覺得,喻柏缺乏管教,不能慣著,該讓他長長記性。

愚昧到一定程度,就會進化成殘忍。

他們並沒有把喻柏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從始至終,在他們眼裏,她們姐弟兩個就是擺脫不掉的拖油瓶。

被戳中心事的沈庭偉惱羞成怒,漲紅著臉甩了喻嬋一巴掌:“真以為你上個大學,翅膀就硬了,老子就管不了你了?媽的,吃老子的,穿老子的,到頭來怪老子沒看好你弟,腿長在他身上,他想跑就跑,我還能砍了嗎?”

被打的那側臉像被火燒,疼得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響,像是被塞進去了一只尖銳的哨子,許久都不能正常聽到外界的聲音。

嘴巴好像也腫了,被牙齒硌出血,腥甜的味道滲入口腔,讓她有些眩暈。

警察上午找沈庭偉調查過,據沈庭偉和於麗交待,喻柏之所以離家出走,是因為他不聽話,偷偷拿家裏的錢,被沈庭偉罵了幾句,就跑了。

這話喻嬋一句都不信。

喻柏從小就懂事乖巧,學校的老師也都誇他是班裏最乖的小孩,怎麽可能偷拿沈庭偉的錢。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需要錢買東西,第一個要求助的也一定是喻嬋這個姐姐,而不是根本不可能給錢的沈庭偉。

他們一定在說謊。

可喻嬋手裏沒有證據,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把人找回來,其他的都要往後放。

喻嬋不想再跟沈家人扯皮,懶得理罵罵咧咧的沈庭偉,跑到樓下的打印店,彩印了一百張喻柏近期拍的照片。

警察已經把喻柏的詳細信息上傳到團圓系統,但由於沈家所在的小區過於老舊,是待拆遷的老棚區,周邊的基礎設施很差,攝像頭大多都是壞的,路邊也沒有路燈。

要找到一個8歲小孩的蹤跡很困難。

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喻嬋的處事原則,她帶著喻柏的照片,沿著老小區周邊的公園學校一路走一路問,每個路過的人都像是命運向她扔來的救命稻草,是能順利找回弟弟的希望。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多,連續兩個小時,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案。周邊的便利店,電玩城,網吧,這些小男孩最喜歡去的地方裏,沒一個監控拍到過喻柏的身影。

他好像一縷煙,從昨晚十點鐘離家之後,就人間蒸發了。

下午六點,喻嬋疲憊地走在街頭,像只漫無目的的無頭蒼蠅。

從中午下飛機到現在,她水米未進,全靠口袋裏的幾顆薄荷糖強撐著。嗓子裏火燒火燎的,說了太多的話,現在已經不能發聲了,一開口,就辣絲絲的疼。

身體上的折磨都是次要的,最難捱的還是心理的痛苦。她高中的時候,每周都會上一節思政教育課,會講很多和安全有關的話題,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和拐賣有關的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