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灰暗(第2/4頁)

江闕被她問得一愣,甚至都沒理解“阿姨”是誰:“……什麽?”

小女孩皺著眉換了個稱呼:“你媽媽,為什麽不喜歡它?”

這問題著實讓江闕有些迷茫。

雖然葉鶯確實不喜歡小動物,但她對外的形象一貫是那種“大家閨秀型”,很少輕易表現出自己的喜惡,更不可能到處宣揚“我討厭什麽什麽”。

所以就算她不喜歡黃毛,怎麽會連隔壁家的孩子都知道?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江闕疑惑道。

小女孩撇了撇嘴,眉頭皺得更深了些:“如果她喜歡它……為什麽要把它推下去呢?”

江闕先是一懵,緊接著腦子“嗡”地一炸,幾乎沒能、或者說沒敢理解這話的含義:“……什麽?什麽推下去?”

他的反應實在太強烈,嚇得小女孩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眨巴著眼結巴道:“就、就是……”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她“就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下文,而江闕聯想到兩人陽台的距離,立刻有了猜測:“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他已經盡力把語氣放緩了很多,可即便如此小女孩還是咽了口唾沫,好半天後才終於鎮定了些,怯生生點了點頭:“就是……剛才,我在城堡裏堆積木,聽到你那邊門響了……以為是你出來了,就伸頭去看,然後就看到……”

她看到葉鶯走了出來,轉身一邊喊著黃毛的名字,一邊彎腰在地上撒了幾粒貓糧,將它從房間引了出來。

她本以為葉鶯只是在喂貓,便靜靜看著,就見黃毛吃掉地上那幾粒貓糧後,葉鶯換了個位置又撒下幾粒,接著就這麽吃一點撒一點,逐漸靠近了陽台的邊緣。

然後,就在黃毛爬到護欄下、去吃最後幾粒貓糧的時候,她眼睜睜看著葉鶯緩緩朝它伸出了手,緊接著下一秒,就那麽一把將它推了出去!

江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女孩形容的畫面在他腦中如恐怖電影般反復閃現,讓他遍體生寒、心如擂鼓。

死一般的沉寂了許久之後,他忽然站起身來,轉頭大步朝樓上沖去!

十八樓。

整個上樓的過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也根本顧不得樓有多高、跑得有多累,只像是盲目奔著一個終點而去,沖動且魯莽。

等到終於筋疲力竭地抵達家門前,他喘得幾乎都有些發顫,摸出鑰匙擰開門鎖,然後連鞋都沒換,就那麽走了進去,橫沖直撞地將所有房間找了一圈。

沒有人。

整個家裏空空蕩蕩,葉鶯根本不在。

江闕虛脫地背抵墻面緩了一會兒,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間,一眼就看到陽台推拉門開著一道手掌寬的縫隙,看上去就仿佛純粹是個隨手忘關嚴實的意外。

他走到床邊,面朝陽台坐在了地上。

此時沖動的熱血已經逐漸冷了下來,他看著玻璃外的夕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就算葉鶯在家,他又能怎麽樣呢?

他是該質問她、指責她,還是幹脆去把隔壁的小女孩拉來做所謂的“證人”,鬧他個天翻地覆、不可收場?

然後呢?

然後會發生什麽?

夾在他們中間的江抵又該怎麽辦?

江闕忽然覺得很乏力。

不是身體上的疲乏,而是一種從心裏蔓延出的無力感,讓他感到自己以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一種可笑的徒勞,根本毫無意義。

葉鶯不在乎他是否優秀懂事。

她只想讓他消失。

甚至為了清除黃毛這個導致他無法住校的“羈絆”,她不惜放棄底線、選擇這種最極端也最殘忍的方式。

江闕就那麽麻木地坐著,眼看夕陽余暉一點點消失殆盡,黑暗逐漸籠罩天幕,遠處樓群亮起盞盞燈火。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家門傳來“吱呀”一聲,緊接著便聽江抵疑惑地“欸?”了一下,喊起了他的名字。

江闕之前進家時沒有關門,這讓剛回來的江抵十分困惑,急促的腳步聲很快穿過客廳、停在了江闕門前。

“哦,你在家啊,”江抵一看他在房間,不由松了口氣,“怎麽沒關門?”

他信步走進了房中,誰知剛一轉過床角,便一眼看見江闕懷裏帶血的外套,頓時嚇了一跳:“你受傷了?!”

然而下一秒,隨著他沖到近前伸出手,被他碰到的外套滑落了下去,露出了黃毛軟綿綿的屍體。

江抵當即愣住了。

像是沒理解似的,他硬生生盯了那屍體足有好幾秒,這才難以置信地看向江闕:“它……”

這一刻,江闕心中所有被壓抑的情緒都翻湧了上來,裹挾著那些蒼白的無力感與不可言說的隱忍,將他望向江抵的雙眼染得通紅。

然而最終,他開闔的嘴裏卻只能避重就輕地吐出寥寥幾個字:“……它掉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