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火中燒(第2/3頁)

滿桌子菜肴並沒西寧伯所想的那般合她心意,然她不挑食,外人看不出她的偏好,只以為一切都好。

崔緹和她相守年,知道她的口味,慢悠悠地竟又想起一樁前塵舊事。

看似斯文儒雅宛若春風的人,五味裏尤其偏愛酸辣口。

前世裴宣恪守己心,最愛的麻辣兔頭頂多一月吃一回,吃也不多吃,七八分飽。

她曾問過為何,尋常人都曉得莫負韶華,享受在前,身為相爺嫡子,何至於嚴於律己到這地步?

裴宣聽了輕聲笑笑,道她生來已經富貴安逸,超出常人諸多,若不節制,唯恐成為自己都厭棄的人。

小事上節制,大事上自然更加留心。

這是崔緹佩服她的一點。

拿她自己來說,恐怕做不成裴宣分就放棄了。

一家子同桌進食,裴宣樣樣周到地照顧坐在身邊的瞎子,對此西寧伯美滋滋的,伯夫人見了也不得不感嘆崔緹嫁了個好夫君。

比起女婿的細致貼心,她的男人連對方小指甲蓋的好都比不得。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一念上頭,伯夫人真真是看西寧伯不順眼,再想這些年為他懷胎、操持後院的不易,心尖湧上一股酸澀。

照這樣想,崔緹的命誠然比她好。

一個瞎子,爹娘待之不親,嫁出門去得了一個天上有地上無的好夫君,自此成為裴郎君捧在手心的寶貝。

裴宣乃裴家嫡子,便是看在他的面子,宰相和宰相夫人也不至於做出磋磨兒媳的惡事。

嫁人後的待遇比她這個當娘的好了不止一丁半點。

伯夫人低下頭默默用飯。

崔黛最得她寵愛,卻窺

不見親娘心裏流淌著的苦和面上的出奇沉默,她恨崔緹奪得大好姻緣,又奢想得到像姐夫這樣好的男人,一時對婚事產生隱隱的擔憂。

西京,可還找得出第二個’裴宣‘?

白日、天黑,兩頓飯的時間,裴宣不知對崔家人帶來的深切影響,即便知道了,也不會關心。

當晚她和崔緹搬到南院的破瓦房重敘溫情,得知此事的西寧伯好一會沒反應過來,瞪著眼:“去南院了?”

回話的下人也覺得匪夷所思:“是的伯爺,姑爺和小姐確確實實去南院住了。”

“南院、南院現在如何?”

下人老實回道:“南院破舊,自從大小姐搬出去後,更無人照看……”

西寧伯的心提起來,拔腿往南院走去。

白棠、號鐘、繞梁背著、扛著主子要用的枕被等物,落後幾步。

此地是崔緹和白棠住了十幾年的’舊居‘,她二人還來不及感慨,號鐘等人卻在看見小破院時瞠目結舌。

這、這還是人住的地方麽?

白棠吸了吸鼻子,暗道一聲“果然”。

從前她和姑娘在時,這院子破歸破,不至於敗壞至此,她們人一走,這地兒就成了無人問津的荒屋。

連起碼的幹凈都不配有。

裴宣靜靜地看著這處小院,想著會試結束她是如何追逐著斷線的風箏,攀樹爬上墻頭,從墻頭栽下來見著一眼傾心的姑娘。

春日美好,坐在石階的姑娘更美好,繡花鞋、梨木簪、水紅色衣裙,唇邊噙著恬淡的笑,害得她失神,悅然心顫。

院落很小,一眼能望盡,裴宣不費力地看見墻根被十幾塊磚頭繞起來的地塊,白棠見了不好意思道:“那就是郎君當日栽下來的地方。”

是夢開始的地方!

聽她一說,裴宣牽著崔緹的手往前走,等真見著了,臉龐映出笑,贊道:“你有心了。”

得她稱贊,白棠反而得意不起來,待裴宣愈發禮敬。

在她看來,能脫去世俗表象,真正珍愛她家姑娘的人,才是這世上頂頂優秀、頂頂有眼光的人。

這樣的人,理當受到她白棠的敬重。

她書讀得不多,投桃報李的道理還是

懂的。

這裏的一草一木裴宣看得分明,她越認真,崔緹越是局促。

她雖是瞎子,腦子卻是好的,想也知道她們走後這院子會破落成何等模樣,為免裴宣看了心疼,她打起退堂鼓,想回沉香院。

住在這裏她受得了,裴宣不見得受得了。

她還記得走前屋頂需要修繕,但到底走得匆忙,又擱置多日,說不得夜間還會漏風,趕上下雨天,定是要往屋子漏雨。

前塵多落魄,她不打算教裴宣一一體驗,總之能有現在的幸福她已經很滿足了。

“走什麽?”

裴宣看過院落,帶著她往門內走。

起初門推不動,好容易推動了,發出沉悶吱呀的響,崔緹臉一陣紅一陣白,終究是不好違逆這人的意,跟著邁過門檻。

裏頭是要住人的,比外面好了許多,從簡單的擺設分布來看,不難看出住在這裏的人極力追求整潔。

崔緹目盲,幹活的是白棠,收到其他人看來的視線,白棠挺起不大的胸脯,頗有一股人窮志不窮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