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沈清煙的腦袋倏然空白一片, 眼眸無意識張大,視線裏,他與她靠的太近, 那雙狹長的眸子裏如黑水沉浸, 她在那眸中看見了自己,渺小、軟弱, 像是被關在其中, 再也無法逃脫。

那唇印在她唇上,如蜻蜓點水,過後即離。

沈清煙抑制不住顫栗, 猝然從他脖頸上拿下手,身體發虛, 想從他腿上下去, 腳尖還沒落地, 她就急著跑, 身子一歪, 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沒立刻起來, 怯怕的瞅著顧明淵,他仍坐在椅子上, 眼眸下垂,臉龐漠然, 仿佛剛剛那個親吻她的人不是他,是他身體裏潛藏著的邪魔。

沈清煙匆匆爬起來,蹭的往外跑,臨出門時, 她又回頭看他, 他仍是那樣的坐姿, 面無神色,猶如入定。

沈清煙心跳得飛快,兩只手握住,一扭身跑了。

風從窗戶外吹進來,桌燈啪的熄滅,將一切湧動浪潮全數掩蓋在黑暗下。

——

沈清煙回去後便神不守舍,用手一直摸嘴巴,雪茗問她可求得顧明淵同意了,她好半晌才有反應,搖了頭。

雪茗便嘆了聲,伺候她沐浴後睡下。

這天夜裏,沈清煙做了個夢,夢裏顧明淵也是坐著,她跨坐在他腿上,叫他捏著臉在親,親的她直哭,表兄也不喊了,喊救命。

也不知喊了多久的救命,她就被雪茗叫醒,雪茗當她被夢魘住,一面給她順著背,一面想哄她再睡。

誰知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瞪著眸問雪茗,“碰了嘴巴會懷娃娃麽?”

雪茗當即錯愕,瞬時悟出來她去顧明淵屋裏幹了什麽。

雪茗一時尷尬,這方面她比沈清煙要知道一些,她自小跟著沈清煙,姑娘家的許多事柳姨娘都提前跟她說過,就是擔心沈清煙懵懵懂懂,身邊沒個知根知底的教她。

雪茗趕緊下床,從旁邊她住的耳房內搬來一個小箱子,在箱子裏翻出一個小小的竹筒,從裏面抽出一塊紅布,打開來給她看,登時兩人都面紅耳赤。

那布上的畫跟沈清煙看過的風月記很像,只是旁邊有注解,要怎麽受力,怎麽承腰,才容易有孕。

待看完雪茗急忙將這布收起來攥成團再塞回去,自上回月事帶,她就留了心眼,這些私密的東西都往犄角旮旯裏放,絕不叫人再找見。

她抱著箱子放回去,再進屋就見沈清煙臉上泛紅暈,磕巴著聲欲蓋彌彰,“……原來碰嘴巴不會有娃娃。”

周塾師說風月記是下作爛書,她看了風月記是不學好,哪裏知道,要是做了風月記上面那種事,才會懷孕,得虧她知曉不能脫衣服,不然為著求顧明淵,她真會學著風月記那樣,跟顧明淵……

光想想,她就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如被火燒,忙鉆褥子裏,嚷嚷著要睡了。

雪茗給她掖好被角,神色復雜的回屋了。

這一宿過後,沈清煙消停了一日,沒出現在顧明淵跟前。

就是慶俞也納悶,那麽會纏人的小少爺怎的說不來就不來了。

這日臨到英國公顧淮山進族塾去講課,顧淮山這人閑來無事愛喝幾杯酒,這本也不是什麽無傷大雅的小樂子,可他喝過酒去了林姨娘的院子,夜裏就犯起了頭疼,直疼了一夜都不見好。

天蒙蒙亮,就請了府醫去看,族塾自然也沒法去,只能讓小廝去知會顧明淵,讓他過去代課。

緣著太子生辰,朝裏也有兩天休沐,顧明淵遂歇在屋裏。

彼時沈清煙剛從下人那裏得了消息,哪還能坐的住,早膳都沒吃,就去了主臥。

慶俞瞧見她來,倒沒攔著,還笑眯眯的放她進屋。

沈清煙這次再到這裏,又是一番?心境,手心裏都是汗,心下給自己打氣,今兒她一定要讓顧明淵帶自己回族塾!

她走到隔房前,門虛掩著,她推了點,躡手躡腳進去,入內見顧明淵坐在書桌前提筆在寫東西。

她有點別扭,還是慢騰騰的走到桌前,才看到他在為今日要上的課做準備。

沈清煙已有近十日沒正經拿起過書讀,再看這些東西,只覺得生疏,她不由得想唾棄自己,白讀了這麽多年的文章,不過貪玩幾日,就全忘光了。

顧明淵在她進門時便已察覺,手繼續寫,恍若看不見她這個人。

沈清煙等了些時候,不見他停,有點著急,喊了他一聲表兄,但見他仍不理會自己,筆都沒頓一下,她更慌了,伸手一下按住了他的手背。

柔軟的手心甫一搭到他手上,他的手立時停住。

沈清煙顧不得其他,剛想求他,他卻突然抽開手,要站起身。

沈清煙便拋卻了羞怯,在他要挪座時,慌忙往他腿上坐,兩只手也像前晚那般纏上他的脖頸,而後就感到他不再動了。

沈清煙縮著肩仰頭望過他,卻發現他根本不看自己,神色冷成了冰。

沈清煙不解了,他明明前晚不是這樣的,他當時看著她,還碰她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