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譬如後來刀劍盛景

洛長風身前老者披著道袍,袖口和背後繪著太極陰陽魚的圖案,黑白配搭,墨色渲染。加上那雪白的須發,瞧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面善說的就是這種人。

可洛長風禮數周到地詢問過後,默默站在一旁等了半晌,沒得到一句回音。這位老道甚至連動也不動,眼睛直勾勾看著河流對岸齊平的崖畔。

又顯得不那麽面善。

洛長風順著老者視線望去。

對面崖畔盤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說不出是怎樣的容貌……算是普通吧,從衣著和裝扮,從氣息和神態都很普通。

普通中年男子的身旁豎著一柄刀,質地涼薄如水澤光瀲灩,即使隔著一條河,洛長風也能感受到絲絲涼意細如微風。

就當洛長風仔細打量那柄刀、企圖尋找出些許蛛絲馬跡時,對岸斷崖上的中年男子忽然開口大笑,很突兀。

身旁道袍老先生便更加突兀地吐了口濃郁的血水,痛苦捂著胸口然後臉色煞白。渾身的精氣神只在一瞬之間便如功散,激起漣漪朝四周蕩開。再看去,猶如生命登時被剝走半百歲月,肉眼可見地蒼老許多。

河流對岸斷崖上的中年男子笑聲漸止說道:“沈南星,你輸了。”

言罷起身,暗勁震去衣衫濕意和塵土。中年男子伸臂握刀在手,遙指著道袍老者:“區區昆侖劍修也妄想阻攔我裴不勝的去路?簡直不知死活!”

自稱裴不勝的男子提刀縱身躍起,毫無征兆淩空一刀辟斬而落。

刀未落。

刀意已至。

河中水流硬生生被這股先發制人的刀意斬斷,約莫三息無法愈合。切莫小瞧這三息時間,對於真正的強者來說,足以定生死論勝負。

那刀落在洛長風眼中。

如果所料不差,下一刻就會落在道袍老者的頭頂,然後將其劈成兩半。

可身旁吐血的道袍老者似乎並沒有出手閃避或者還擊的意思……確切的說,應是傷重瀕死,動彈不得?

洛長風一頭霧水,事情的來龍去脈尚不清不楚。這二人因何盤坐於此?又是誰正誰邪,誰善誰惡?此地何地?此時何時?

思緒紛亂!可人命關天迫在眉睫,終究不容他顧慮周到,便順了心意。

他念起一意。

然後一意劍起,十裏皆禁。

劍域所及,以河水中央為心,向著四面八方各自擴延一百丈。沿途拂起些許水紋,驚動幾多飛鳥,驅散幾片輕雲。

洛長風的十裏劍禁畫地為牢,瞬間將這迎頭而落的一刀連同那位出刀的中年男子裴不勝籠罩其中。

淩空劈刀的裴不勝察覺自己的速度仿佛受到莫名的限制,竟罕見地慢了幾分,於是詫異地瞥了瞥洛長風。

“黑衣銀發。”

“劍修。”

“不知根底。”

“不知深淺。”

幾乎是瞬間的決定,裴不勝半路收刀。原本被沈南星糾纏負傷在身的中年男子果決踏風登雲離去,留下一句話,說是暫且饒他沈南星全屍。

行走江湖,裴不勝始終堅信一句話:“這世上總有那麽些人,一對眼,便知勝負生死。”

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

而且活的很好。

……

“咳咳……”

“咳、咳咳。”

“可惜今日逃了裴不勝,日後想要再搜尋他的下落就難如登天了。”道袍老者咳了數聲,咳血不止,他抹了抹嘴角看著裴不勝雲遁的方向,露出些許無奈和遺憾。

洛長風有些不太明白道袍老者言語中的意思,是在埋怨自己未曾將其留下?

道袍沈南星看著洛長風低首沉思,解釋說道:“這位小友見諒,我並沒有埋怨閣下的意思,只不過是有些不甘心。”

洛長風點了點頭。

瞧著這位道袍老者的傷勢,十有八九回天乏術。何況本就萍水相逢,算不上什麽交情,他自不會計較太多。

不願招惹太多是非耽擱日程的他打算抱拳告辭,卻聽到沈南星說道:“小友方才是在問路?”

正欲離去的洛長風轉過身,眼底流露出一絲希望,於是再度抱了抱拳:“還請沈前輩賜教。”

沈南星粗喘著氣,虛弱無力地眺望四周,然後說道:“這裏應該還是昆侖界的範圍。”

洛長風皺眉:“昆侖界?前輩所言,可是昆侖劍閣?”

從未聽聞過昆侖劍閣之名的沈南星搖了搖頭,篤定說道:“是昆侖界。”

洛長風怔怔然。

腦中翻遍當年菩提書院藏書樓中記載的搜山圖與集河譜,也從未有任何風物志提及過昆侖界之名,上下五千年均查無此地。

奇哉怪哉!莫非天機盤損毀的過程威力甚巨,造成了空間界壁的崩陷,誤打誤撞別開洞天?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身處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