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欒亦怎麽也沒想到對於這個問題,聞揚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這樣的大佬在欒亦的設想中說不定已經談過八百個對象,哪個不比網戀來的呆板又中二的小男生可愛。

如果聞揚說的是“網戀老婆死了”,口吻再減一層認真,欒亦都不至於受到這麽大的沖擊。

問題就在於“初戀”二字。

初戀二字,瞬間叫他死遁的罪惡程度加上一等,哐當一下,欒亦仿佛頭上就頂了個“感情騙子”的大帽子,再也不是他本來希望的,能悄悄揭過的遠古黑歷史了。

欒亦一頓火鍋食不知味,可礙於八爪怪只差懟臉的鏡頭,他還是在表面上裝作無事發生。不知道聞揚是不是也出於這個考慮,除了在說初戀絕症的那一塊似乎有些情緒泄露外,在火鍋進行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神色,風度和禮貌依舊滴水不漏。

但越是這樣越是說明兩人之間的主動權暫時全都掌握在聞揚身上,他想讓這段關系往哪個方向走就往哪個方向走。

他就像下棋人,三五不時用指尖戳戳欒亦這個小棋子的腦袋。

欒亦已經不再奢想聞揚無知無覺了。大約聞揚也是在節目組最終披露馬甲之前,再給自己留幾分體面。

是以欒亦的心情從埋頭的鴕鳥進階到了求生欲驅使下的溜須拍馬小捧哏。

心中那個愛狡辯的小人在頭頂綁上“狡猾”二字,不住給欒亦出主意:“吹捧他!誇贊他!全方位無死角地讓大佬高興!”

那麽當一切遮掩都被揭開的時候,欒亦興許還能留個全屍。

但話是這麽說,只是現在嘉賓之間沒有任何信息頭顱,突如其來吹捧一句不僅奇怪而且虛浮。

隔著咕嘟嘟冒泡的鍋底,欒亦的筷子在底料碟裏夾著黃喉攪了攪,揣度著開口問聞揚:“所以你是在國內定居了嗎,還是因為參加節目才來的啊?”

如果是後者,那說明在節目結束以後,兩人大概率又會沒什麽交集,這樣的話欒亦的心理壓力還會小一點。

聞揚正在往辣鍋裏添菜,他夾肉的手未停,聞言回道:“目前算是為了參加節目,不過如果後面有變動的計劃也說不定。”

“你呢?”聞揚放下公筷反問道,“有任何回家鄉的計劃嗎?”

“暫時沒有。”欒亦艱難地開口,“這邊工作機會比較多。”

因為心虛,早年被他埋葬的記憶忽然都如潮水一般奔流回欒亦的腦海中。

他向網戀老公吹自己的家鄉J市時信誓旦旦說以後要做建設家鄉第一人;他假裝自己媽媽告訴網戀老公死訊的時候,還很中二地加了一句自以為煽情的話:埋葬在自己家鄉的土地上,他會安息的。

他說過的鬼話越多,此時聞揚提到J市就越顯得別有深意。

欒亦將沾滿底料的黃喉送進嘴裏,尷尬的記憶不斷閃回,只覺得還不如當年真的嘎了,何至於今天遭此厄運。

終於等結束晚餐回到別墅,欒亦麻了的心情才算是慢慢恢復了一些。

別墅裏面另外幾個嘉賓好像都沒回來,空蕩蕩地只亮著幾盞燈。

欒亦走進客廳,回身面對聞揚開口先結巴一下,“那,那個我就先回房啦,晚安。”

聞揚微微頷首,簡單回復:“晚安。”

欒亦先是慢慢走,緊跟著拐個彎確定聞揚應該已經看不見自己後就越走越快,等到了房門口直接是沖了。

等房門關上,消失了一整晚的安全感才微微回歸。

欒亦深深呼出一口氣,將手上拎著的一小袋火鍋店送的零食禮物放到房間裏的桌上,自己則什麽也不管往後一躺,攤平了在床上。

欒亦不覺得自己魅力真的達到了讓聞揚多年以來念念不忘,甚至以初戀形容的地步。

也許……聞揚說的初戀只是年少第一次以戀人的名義交往,是不是外國人對初戀的定義和我們不太一樣?

如果聞揚已經確定我就是當年死遁的網戀老婆,那他說的“初戀得絕症死了”更大概率是刻意調侃吧?

欒亦想破頭沒想出一個自己能完全肯定的答案時,手機叮叮震了兩下,這是他給節目組設置的特殊鈴聲。

又怎麽了?

欒亦翻了個身,改做趴在被子上,撈過手機看節目組的短信。

“請各位嘉賓在九點之前發送一條動態作為對第一場約會的心情總結,另外請在九點十五到客廳集合,屆時嘉賓可以選擇別墅裏的任意一位其他嘉賓,觀看他的心情動態。”

對第一場約會的心情總結。

欒亦把頭埋進被子裏痛苦地閉上雙眼,這是什麽新時代酷刑!

他真實的心情:顫抖,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這是能說的嗎?

欒亦將自己的腦袋擡起來,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被他擺在桌上的帶著火鍋店品牌標志的袋子,爬起來對著它拍了張照片作為配圖,思忖著還是在截止時間之前把動態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