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第25章】天道眷顧者(第3/5頁)

她說起此事,神情很是無所謂,但是冥鳶能感受到她靈魂中燃燒的怒火,安靜卻熾熱,無時無刻都在燃燒著。

提起“師父”,安青瓷的心情便會低落。她抽出一根竹笛,卻是吹了一曲塞外的戰歌,她的憤怒在樂曲中燃燒,尖銳淒厲,無比的熾熱。

“朝聞道夕死可矣。本以為見到他拔劍出鞘,我便能安心受死。”安青瓷諷笑,“但我不能,他根本不配當我的師父。那是直指天道的劍意,可他的劍……算什麽?算什麽呢?他道心有瑕,劍存疲意,實乃畫虎不成反類犬。用著天道的劍,卻存著凡人的心。”

“再給我二十年,我必能勝過他。”安青瓷仰頭灌了一口酒,兩頰薄生紅暈,面有不甘之色,“不,再給我十年……十年就夠了。”

沒有十年了。冥鳶心生悲涼。因為安青瓷已經“死”了。

冥鳶在安青瓷斷斷續續的描述中終於可以確定,安青瓷便是他們一直都在尋找的氣運之子。在那被扭曲的命軌中,這稚嫩的一線生機沒能等來“十年”。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我們要怎麽出去?”“冥鳶”追問她。

“出去?為什麽要出去?”安青瓷一腿平放、一腿豎起,這種男子奔放落拓的坐姿,由她做來卻別有一番風雅的氣韻,“這裏不好嗎?安靜,還不鬧心。”

“冥鳶”不吭聲了,這裏當然很好,有吃有喝,山清水秀,對於出身魔界的“冥鳶”來說,實是極樂凈土般美好的存在。

但是安青瓷可以無憂無慮地待在這裏,她卻不行。她是如今魔界唯一的尊者,擔負著一界的孽力,而且造日之事尚未解決,為避免更多的死傷,她必須出去。

“出不去的。”安青瓷聞弦歌而知雅意,她知道魔界是怎樣的一副人間地獄,就這樣“冥鳶”還詢問她離去之法,只能是因為她有無法割舍與放下的執念。

“你也看到了,那些漆黑的弱水。”安青瓷已經醉了,她仰頭望著天空,郁郁的眉眼仿若一只井裏的蛙,“那些弱水都是從被碾碎的魂片中流淌出來的七情六欲與怨憎之念,最終化作‘鴻毛不浮’的弱水。這裏是熔爐的底部,眾生的低谷,許進不許出,只能下沉,無法上升。”

“那這幻境是什麽?”“冥鳶”不甘心,打量著周圍青山綠水的風景。

“你以為,熔爐的核心是什麽呢?”安青瓷平靜地看著她,道,“‘天地熔爐’是一件魔器,你覺得柴薪燃燒的除了弱水,還有什麽呢?”

身為旁觀者的冥鳶意識到了什麽,她攥拳,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安青瓷雲淡風輕的眉眼。如果一切如她所想,那她真的不明白安青瓷為何能這麽平靜。

“我聽他們說過,天地熔爐的陣法取自默妄屠城後的血祭法陣,那個法陣有逆轉天機、奪天造化之能。”安青瓷語氣淡漠得仿佛說起的是別人的事情。

“我師父殺了我,再次醒來,我便在熔爐裏了。就像一盞燈,需要一截燈芯,在所有靈魂中,我被選為‘燈芯’,免去了被碾碎的命運。”

說著令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安青瓷卻是吐出一口郁氣:“比起成為柴薪或者弱水,我算是幸運的吧?”

根本不是什麽“幸運”。冥鳶抿唇,看著低垂著頭顱、似是要趁著酒意睡去的少女。在她的眼中,少女那一身耀眼的靈光,堪比九天之上的驕陽。

她的靈魂很美,與魔界的蕓蕓眾生相比,她就像無盡長夜中唯一的太陽,是他們上下求索千百萬年也得不到的光明。

“我不能坐以待斃。”冥鳶聽見過去的“自己”這般說道,“我是魔界的尊者,我必須出去。”

“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出不去!”安青瓷似是被她的話語刺到了一般,微微拔高了聲音,“你之所以沒被汙染是因為你穿過了弱水,來到了這處以我靈魂建造而成的幻境。換而言之,我和你現在都不過是被封在一個瓷瓶裏的螻蟻,瓶子的外面就是大海。想要出去只能打碎瓷瓶,但是瓶子碎了,才是真正絕望的境地。

那群瘋子,寧可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都想換來一個太陽,你難道能比太陽更重要嗎?”

“沒有太陽,我們還能活。”“冥鳶”喃喃道,“但沒有我,最後一份傳承斷裂,那便是所有人的死期。”

“夠了,不要太看得起你自己。”安青瓷氣笑了,她說她,但也是在說自己,“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一人的生死而發生改變,我們都是浮塵罷了。

說什麽世界沒有你便會走向滅亡,不覺得太過傲慢了嗎?誰離了誰都不會死,熬過那痛苦掙紮的時期,生命依舊會延續。”

安青瓷話語滄然,冥鳶能感覺到她其實並沒有惡意,她說這些話也不是為了傷害“冥鳶”,而是在講述一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