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21章】冷宮廢皇後

“師父,古往今來這麽多皇帝,怎樣才能算是最好的皇帝呢?”

“時代不同,君王之道亦有不同,不可混為一談。”

“那師父,您所期待的好皇帝,應當是怎樣的人呢?”

慕容辰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學習《君王策》時,他近乎天真地仰著頭,詢問著自己最為敬愛的師長。

“所謂君王,乃萬民之主、才德之聖,與道教中的‘聖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宛若謫仙般的女子捧著書冊,背對著他,光影在記憶中模糊成水墨暈開的畫,“所謂聖人,通達天地之理,教化眾生之智,統帥萬物為王之德,而君王,也理當如此。”

“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慕容辰皺了皺眉,一張俊俏的臉都擰巴了起來,“師父,那想成為‘聖人’,是不是意味著不能犯錯?”

“至公至理,至仁至善。”那人容色淡淡地說著,“道教認為,人會犯錯是為七情六欲所累,恩生於害,害生於恩。因此得情而忘情,識盡而無擾,便可得太上忘情之道。忘情而至公,若能做到這一點,便可入聖人之境。”

“師父,這又是何意?”小小的男孩感到了苦惱,為那過於高深的道義,也為了那過於晦澀的言語。

“當你有了心中所愛,你便無法忍受他人傷她、害她。任何傷她害她之人,你都會心生怨憎,做不到至公至理。”她道,“因為人心永遠是偏的,所謂帝王無情,不過是因為無情方可成就帝王而已。有時候,有些事,它可能不是正確的,也可能會傷害到什麽人。但是對於大眾而言它是有利益的,那帝王便要做出取舍,哪怕有可能會傷害到所愛之人。”

“可是,如果連所愛之人都無法保護,那為什麽所有人都想當皇帝呢?”男孩感到不解,“為什麽世人會憧憬皇帝呢?”

“聖人不能犯錯,但世人都憧憬聖人。只因為不管是聖人還是帝皇,其本身都是眾生對‘至高’的憧憬。”她淡然地道,“人主之好惡喜怒,乃天之暖清寒暑也,不可不審其處而出也。當暑而寒,當寒而暑,必為惡歲矣;人主當喜而怒,當怒而喜,必為亂世矣。”

“所以,四季輪回罔替,自有其命定之理,不要因為一己私情而亂了人間寒暑,逆了天道命數。”

“這大概,就是為師認可的明主。”

……

“夠了!停下!”

一聲厲斥如破空而來的雷霆,撕碎了眼前迷夢一樣的幻境。

望凝青穩穩地抽劍,劍刃自咽氣的屍體中寸寸退出,汙血沾滿了她的發、她的鞋,連修剪得圓潤的指縫裏都凝固著塊狀的血。慕容辰自身後緊抱著她,死死地握住她持劍的手,像抱著一樽布滿裂紋的瓷瓶一樣,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師父,已經夠了。”

望凝青咳出一口血,胸前的創口源源不斷地往外滲血,讓她喉間哽噎著血水,說不出話。

“夠了,已經足夠了。”慕容辰死死地將人抱在懷裏,掖著衣袖摁住她出血的傷口,“師父,接下來就交給徒兒吧。”

這人在說什麽鬼話?望凝青一口血噎在喉嚨口,欲嗆不嗆的,很是難受。她想掙開慕容辰的手,但方才的廝殺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氣力,慕容辰為了給她止血又把人摁得死緊,讓望凝青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他的桎梏。

望凝青神色不動,面上卻有不明顯的輕惑,她不明白自己已經表現得這麽明顯了,為什麽這個人還喊自己“師父”?雖說她殺的是“楚國余孽”,但在賢妃和慕容辰尚未撕破臉之前,這些人可都是他的得力下屬。即便他對她的教導之恩尚有眷戀,但割袍斷義都過去那麽久了,該看淡的也已經淡了。原定命軌中的宸帝殺伐果斷,就連生母都能狠心下手,沒道理會因為一點桃李之情而心慈手軟。

原定命軌中的宸帝正如燕皇所說的那樣,與年輕時的燕皇極為相像,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勝一籌。燕皇雖然涼薄而又無情,卻總有手段表現出身為君王的仁義,當斷的時候也能舍能離,僅從這點來看,燕國的君主都擁有“人主”該有的品質。

“崔公公。”慕容辰抱緊了望凝青,低垂著頭,散落而下的鬢發遮擋住了他的神情,“宣旨吧。”

“嗻。”崔公公深吸了一口氣,展開手中的聖旨,朗聲念了起來。

“皇太子慕容辰,天資聰穎,賢德仁義,得天庇佑,承先祖願景,慕天地二儀之道,繼日月星三光之容,可承山河社稷……今傳位於皇太子慕容辰,願其愛民如子,明辨慎行,謹告天地、宗廟、社稷……”

崔公公念完了傳位的聖旨,又拿起了另一卷,可這張聖旨的內容,卻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爾賢妃高氏,心標婉淑,持躬唯謹唯慎……爾伴駕多年,情誼深重,朕不忍離之。惟朕殯天,立爾為皇後,立太子為嫡子……賜隨駕君前之儀,殯以後禮,不得延誤,欽此——”